() 乌篷坊那层望不见的结界外,积聚的浓云遮蔽住了月光。
这是个无月的夜晚。
花草树木的凌乱投影,和假山石观的重重yīn影,交织出小花圃内的黑暗深沉。不远处,屋门前齐腰高的荧石灯柱,顶上荧石光线散漫,淡淡送来些许光明,才使花圃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朱凡抱膝坐在草坪内的一块大石头上,旁边是一棵欹枝横生的树。
他默默坐着,一动不动。如果这个世界有烟这种玩意的话,那么现在陪伴他的,应该会有一根烟。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烟,他惟有靠沉默来调整自己的心绪。
家门就在身后,可是他并不想进去。
那其实也不算他的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家对他来讲已经是一种很遥远的记忆,有的只是不安、戒惧。
如今这份不安和戒惧更无限放大,使他惊恐、惶乱,不知该怎么办好。
在飞烟的听荷轩那里,当毕城yīn冷的目光盯上自己时,朱凡明显感觉到了杀意。
杀意不可怕,时至今rì,无论是过云子那份记忆,抑或是朱凡自己,对杀戮与死亡都不再陌生。尽管依旧不太适应,指望着能避免就避免,然而谈不上过于畏惧。
但一名筑基期修士的威压,却让朱凡于杀意临身那一刹,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强弱悬殊,什么是无奈绝望。
他真以为自己死定了,毕城要杀他,仅仅是抬一抬手的事。杀意侵噬着他的心神,杀气锁定了他的身体,练气五层的他,别说没有任何还击的可能,甚至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倘若毕城真要杀他,他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毕城如何像揿死一只蚂蚁般灭掉自己。
走出了听荷轩,他心里并无丝毫死里逃生的喜悦。
受一个女人保护,而且是在情敌手底下保住xìng命,相信不会有哪个男人高兴得起来。
成为毕城的情敌,实在非常莫明其妙。即便到了现在,朱凡仍然不认为自己是毕城的情敌。飞烟对他的态度十分古怪,似乎不把他放在心上,偏偏有点小暧昧,细细一回味,随心情调戏玩弄的成分又更大一些。而他之所以为飞烟着迷,不过是美sè当前,一个普通男子的正常反应。
一个练气期小修士,将一位筑基期美女前辈追求到手?他就算有这份野心,也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脑子。飞烟要他抱,他抱了,飞烟吻他,他吻回去。撇开飞烟的魅力不提,说到底无非自制力差一点罢了。
然而毕城会不会也这样看?
换成朱凡自己,钟情的女子被另一个男人抱着亲吻,会不会也这样看?
朱凡拳头捏得紧紧,还是实力太弱了啊!否则,做了毕城情敌又怎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女芳心属谁,全看缘分。如今算什么?黑社会抢女人,也靠拳头大?
因为飞烟的缘故,毕城没有当场下杀手,以后肯不肯放过他则是未知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早一走了之。
朱凡此时犹豫不决,该不该向方子鹿说明原委,带方子鹿一起走?
方子鹿目的跟他不同,在“灵宝阁”得到的酬劳,足以满足修炼所需。赵管事最近偃旗息鼓,不敢搞什么小动作,rì子轻松多了。要是开了口,以方子鹿为人多半会答应,可自己好意思让弟弟一样的朋友,跟着颠沛流离重新过上朝不保夕的rì子?
朱凡不无悄悄离去的打算,一想到方子鹿发现自己突然消失的情景,方子鹿有多难受他不清楚,心里倒先感到挺难受,故而呆呆坐着,迟迟拿不定主意。
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响,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向外走去,经过花圃时,没发现坐在里面的朱凡。
朱凡心中暖流涌动,眼看那身影即将走远,终于唤道:“子鹿……”
方子鹿急忙转身,灵觉迅速探出朱凡位置,跑了过来,叉腰站到朱凡面前,气鼓鼓地,“你……你怎么坐在这里不回去?我正想找赵管事问问,下午让你去了何处。”
下午朱凡接到送玉盒的差事,叫醒入定状态的方子鹿,随便说一声就走了,方子鹿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朱凡下了石头,拉住方子鹿的手,“到屋里说。”
二人进了寝室,朱凡定定站着,朝方子鹿凝视良久,一直不说话。
方子鹿略显羞涩,侧过脸去,“天天见着,还没看够?”
朱凡忍不住一笑,摸摸他的头,“子鹿,我们认识不久,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方子鹿捶了下朱凡胸膛,“傻瓜,谁对你好……”
他随即改口,“我们是兄弟,你忘了?”
朱凡重重地点了下头,“嗯,兄弟!”
他抱住方子鹿,拍了拍方子鹿后背,抱得紧紧,“子鹿,好兄弟!”
方子鹿慢慢的也抱住他,“傻哥哥,你……你想勒死我啊。”
朱凡臂膊松了松,“子鹿,我……我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方子鹿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去哪里?”
朱凡道:“还不知道,也许……回到家里去,也许到处流浪。”
方子鹿仰起脸,“奇怪,为何突然要走?”
朱凡不敢答话。
方子鹿眼神狐疑起来,“朱凡哥哥,你又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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