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里的夜色就像泛着火光的流水,漆黑深邃中点缀一缕缕暗红。像是艰涩跳跃的火星,欲点燃绵长黑夜,却又余温不足。凄寒长夜中,仅能呜咽哭诉。
陆峰紧紧抱着上官贞冰冷的躯体,将她已然死去血润色泽的脸贴在自己胸口,用厚实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陆峰的手轻轻贴到她的后背,摩梭着不断倾注灼热温和元力,遏制她体内源源不断淌动的冰寒。
饶是如此,她依旧因寒冷而颤抖不止。原本白润细腻的肌体也彻底僵硬,变作了透着死气的森白。
她,正承受着刺入骨髓的冰寒之痛吧。分明是这么苦痛难熬,为何就不肯痛哼一声,不愿因疼而泣。就这般紧闭双目,死咬牙关,一语不出,使劲忍耐。
陆峰恍惚意识到,恐怕她是不愿让自己也跟着难受吧。感受着至上官贞脸颊传递到自己胸口的彻骨之寒,陆峰的心,又怎可能不痛。
这个凄寒的夜,分外难熬。
清冷枫叶的飘飞间,夜色愈浓,不觉已是漆黑午夜。
“陆峰,我会死吗?”
熬过两个时辰,上官贞的体温似乎有了一分好转。虽然仍旧是冰冷刺骨,身体却不再之前那般僵硬。这一晚,算是艰难地熬过来了。就在陆峰轻轻吐出一口气的同时,上官贞低若蚊鸣的话音轻轻荡在陆峰耳边。
陆峰的心,猛然一跳,努力镇定:“不会。”
上官贞静默不语。她的头是贴在陆峰胸口的,恐怕陆峰陆峰那陡然抖动的心脏搏动之音,也已经被她听到了吧。
“贞儿,睡吧。已经不早了。”陆峰轻轻顺了顺她被冷汗侵透的乌黑长发,又轻轻拂过她已经乱了妆容的脸,低声说道。
她很听话,轻轻点了点头,便将脑袋死死埋在陆峰怀里,不久后呼吸便平缓匀称了下来,已经安然睡去。似乎,靠在陆峰身边,无论怎样的困境,她都能安宁若素。
陆峰没有睡,也睡不着。抱着怀里的女孩,陆峰心如刀绞。自己好不容易熬过岁月诅咒,好不容易与她走到一起,噩梦却又是如影随形。在两人最美好,最年轻的时间段,岁月诅咒与体质反嗜,恍若交织在命运的网上,死死环扣,生生吹灭他们年轻沸腾的血液。化作相互厮守,相互疼痛的辛酸泪痕。
哗哗哗哗……
不知已是几更时候,隔着厚重的石门,陆峰听到了透彻雨水击打枫林的密集声响。淅淅沥沥,似一场润物无声的细雨。
如若雨水可冲刷世间污浊,又可否清洗盘根错节的命运之网?
陆峰眼神有些飘忽,怔怔失神。直到上官贞的体温逐步恢复正常,透过肌体传到陆峰胸膛的体温已有一分温和,陆峰才回过神来。轻轻起身,将棉被扎扎实实地给她盖上,陆峰静坐在床铺边沿,静静盯着她已经恢复血色的俏脸。凌乱的红妆似埋葬了她的美丽,一时竟显得滑稽难看。但陆峰依旧感觉她是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孩。
陆峰忽然回想起,以前多少次自己沉睡,上官贞就静坐在床榻边沿守着自己。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上官贞带着忧色的俏脸。往昔,陆峰装作若无其事,假装淡漠厌烦。其实当时陆峰心里是很开心的。
这一次,总归是颠倒过来了,换做陆峰静守在她的身边。想来,她睁开眼后能第一眼看到自己,并非喜形于色的她也会尤为高兴吧。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细雨声已经停息,但上官贞依旧睡得很熟,没有醒来的征兆。似乎透过门缝能见一丝丝的白。应该是天亮了,下过夜雨的黎明,尤为皎洁。即使是隔着一扇厚重石门,陆峰亦能感知到外界琉璃般的清晰。可惜,眼下却不能牵着上官贞的手在这清新的清晨好好走走。
忽地,门外有轻叩之音,却是在这时有客造访。
现在陆峰是没有丝毫心情去招待来人。甚至没问来人是谁,就轻轻说了一声:“有事的话,晚点再来。”
原以为这么淡漠的一句话已经足以推走造访之人。却不知,来人并没有走,而且极为坚定地说了两个字:“急事。”
陆峰微微一惊,却不是因为他口中的“急事”二字,而是他的声音。这声音谈不上熟悉,陆峰勉强能认得。那种清脆爽朗又隐隐带着一分幽深之感的音调。不属于陆峰的任何一个朋友,甚至敌人都不是。
这个人,是墨炎。
陆峰冷笑一声:“墨炎长老,如果是因为蓝炎前辈的传承造访而至,恐怕我今天并不方便接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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