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赞低声道:“如我们所料,宣统此人早有防备,此时余州城内所有副将、都尉都集中在这里,摆明了在等我们。”
“不必多说,依计行事。”
游书业话音一落,同时向早已落地的左子婴微微点头。
左子婴点头会意,这就悄悄潜伏至府邸之北,一道矫健身影转眼间消失不见。
眼看着左子婴依计潜伏,游书业心中一定,忽地向下方府邸朗声喊道:“宣统宣大将军,以及诸位军中同僚们,在下游书业这厢有礼了,还请各位现身相见!”
话音滚滚,貌似音量极大,实则在游书业有意控制之下,只限于方圆百丈之内,并未惊动余州城其余无关百姓。
与此同时,下方原本黑漆漆的大将军府瞬间亮起无数火把,火光冲天。明亮的火焰下,足足有三十多人先后破空而出,与游书业等人遥遥相对,傲然立于对面半空。
“唉••••••”
悠悠一声长叹,正前方一人踏空而出,语气沧桑道:“游城主,我等不料你今夜竟然真的现身,看来宣大将军所言不虚,你••••••唉••••••”
说话之人话音苍老,须发皆白,在夜色火光之下尤为显眼,游书业一望而知是宣统手下第一副将杨廷克,此人在余州境内任职长达二十余年,几乎与大宁朝岁数相同,而单单算他当上余州副将也有将近十年了,在余州十名副将中此人虽然不见得修为最高,但资历毫无疑问是最老的,平常时候,众人也极乐于听他明见。
此时,杨廷克话一出口,在其身后的诸多武将一个个面现不善,显然对游书业抱有敌意。
游书业心中一惊,不安道:“杨老素来通情达理,极为明智,我这次行动也将他定为可以拉拢的人选,却不料他受宣统蛊惑至此,还未听我解释,便已经认定我心怀不轨了••••••如此一来,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然而,无论如何,场面上必要的解释依旧得有,面对杨廷克等人的怀恨目光,游书业神色怡然不动,一步踏出,朗声笑道:
“哈哈哈••••••杨老何出此言,晚辈并不知哪里得罪了诸位同僚。”
“唉,事到如今,游城主不必辩解,”杨廷克皱眉道:“你今夜带人来宣大将军府中就说明了一切,我劝你莫要费心,那几个草寇头子我们是断然不会让出的。”
“哼!”既然撕破脸皮,游书业索性不留情面,这就厉声道:“好!我请问各位,之前那六寨草寇当家是谁先捉住的!宣大将军因何不顾情面,从我府中将人劫去!”
杨廷克尚未开口,另有一名副将冷笑道:“游城主此言差矣,人虽是你捉来,可你身为文官,本就不该插手这种事情,而宣大将军从你府中将人带走,只不过是例行公务,缉拿匪首而已。话说回来,你之前不明不白调用州城官兵,致使军方损失惨重,昨夜既然捉到匪首却将其潜藏于府中,生怕被我等知道,这等行径只怕才是不合情理,难免让人疑心的。”
“不错,何况你今夜居然再次勾结江湖中人来此强行要人,如此行径大失城主身份,可见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游书业冷笑道:“二位说我不明不白调动兵马,难道不知之前贱内失踪、轻女被劫之事吗!我身为人夫人父,妻女身陷困境,岂可不想方设法搭救,这本是人之常情,各位因何不肯体谅!至于身旁这几位,他们都是在下从前结识的之交好友,无论什么江湖身份,须知,我大宁朝律例中可没有不准‘朝廷官员结识江湖中人’这一条!”
“这••••••唉,游城主伶牙俐齿,名不虚传,我等辩不过你,可你依旧别想就此掩饰自己的过错,今日你如能迷途知返、就此退去,我等还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日后将剿匪大功上报朝廷,游城主受到嘉奖不说,我等依旧是余州文武同僚,绝不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不错,还望游城主知难而退,不可做无谓之举!”
三十余名副将、都尉簇在一起,居然心意相通,不给游书业一丝缓和机会,这样一来,什么分化之计全部都是镜花水月、难以成真的了。
游书业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中实在恨恨不已,此时,他终于将目光转到最面正中的那名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一身戎装,虎背熊腰,眉目如同刀刻斧劈,黝黑的双目金光闪烁,使人一望而知是一名天生将才。当然,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全身上下弥漫的嗜血气质,仿佛终日不离刀剑战场,视人生如沙场一般。
余州武将之首,大将军宣统,此人不但修为境界极高,稳压游书业一头,同时其周身武将气质更是无比骇人,让人忍不住心生胆怯,不敢与之为敌。
宣统自现身之际就只是傲然而立,从未开口说话,即使如今被游书业紧紧盯着,也依旧一副天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仿佛今夜之事竟然与他毫不相干,而他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游书业目光凌厉,眼神中仿佛要喷出火来,片刻后终于冷言讥刺道:
“宣大将军,在下不知该说你人品极好,让这许多同僚不分青红皂白地帮你,还是该骂你一句不知廉耻,居然事先搬弄是非,趁机蛊惑众人,为你所用!”
宣统心中得意,因而并未轻易动怒,而是微微冷笑道:“游城主此言差矣,杨老他们众位并非受旁人挑拨,而是全凭自己良心而为,如果游城主感到奇怪,就该反过来问问自己是否行事太过不检点,以至于引起公愤。”
“好,好••••••宣统,从前虽然我们二人不和,但我至少认定你是个直肠子的好汉,表里如一,即使意图不善,但总是敢作敢当,从不背后假作手脚!可如今,哼!你的话未免说得太满,难道你敢承认这件事从始至终你并没有存下私心,而只是凭公处置的吗!”
“哦?”
游书业言辞锋利,一时间让宣统难以应对,只见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色,随即冷笑道:
“哼,是公是私,是对是错,日后自有众多同僚乃至于朝廷来论断,至于今日,你还是将近来之事向大伙儿解释清楚为好,否则在下也劝你趁早离去吧,如若不然,待会儿一旦动起手来,局面不可收拾,你回天无力,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
“鼠辈阴谋算计,游某问心无愧!”
“哈哈哈••••••好一个问心无愧,游书业,你仔细想想,自从十年前你承蒙圣恩,登上这余州城主之位,这期间你都做过些什么!最开始,你痴迷于一个江湖女子,对一州公事不理不问,这也就罢了,可我没料到你日后居然轻易取了那女子,并由此牵引出一连串荒唐可笑之事,堂堂一个城主夫人,每年里要外出数次,常常数月不归,有时更仗着你的权势私自调用兵马外出,假借办公之名,实则是图谋不轨!好,就当这是你游城主的私事,我们管不着,你们夫妇一再无视大宁律法,偶尔越权办事,我们也可以容忍一时,可就拿近来之事说起,你因为夫人失踪之事,大肆调动兵马出城,搞得满城风雨,连许多百姓都街头巷尾的议论,将我大宁官员贬低得一文不值!这些传闻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如今,你既然统兵外出剿匪,原本就此给出一个交代也罢,可是这几日间,你明明捉到六寨首脑,却一直藏之于府中暗处,不愿我等知道,你说到底是何居心!堂堂一州之主,举止偏激,生活荒诞,将全州百姓、以及我朝威严置之于无物!单凭这一点,你就不配坐如今的位子!”
“呵呵••••••如此说来,宣大将军是要取而代之,自己做这城主之位了?”
宣统微微冷笑:“你不必给我乱扣帽子,除去你一个无德之人,朝廷自然又会派来新的城主上任,那时我们余州城文武官员和睦,这才是大家想要看到的,至于你••••••嘿嘿,不妨依旧去找你那个江湖女子去吧,可笑,区区一介女流,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骗子,居然就将你游大城主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让人汗颜。”
“嗯?”
之前宣统所说的一切贬低之词游书业都可以一笑了之,甚至不屑于辩驳,可如今事关路小千声誉,游书业身躯颤抖,双眉紧紧拧在一起,怒极反笑道:
“宣大将军不妨将此话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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