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子琼话音落下,天秤殿内一片静寂,包括“双子寇”兄弟在内,众人无不摇头叹息,均感觉左子婴要想有所作为,实在是太难了。且不说他有无这等实力,即便有,但他毕竟是大尹朝后人,以皇妃为敌那就是犯上作乱,世间诸多‘皇寇’决计饶他不得。
他们却不知,早在半个月前,左子婴便已在棋盘山上立誓与“皇寇”中人不死不休,所以在道义上,他无所顾忌,此刻只是忧愁自身实力过低而已。
然而,仅仅数息之后,左子婴猛地抬头,掷地有声道:“报仇救人之事不敢劳烦诸位,如今小弟我只求入得山寨,有个容身之所,此后之事不干泰弓寨些许关系,纯属我左子婴私人恩怨。望大当家恩准。”
说罢,左子婴再次双腿跪地,目光中恳求之意无比殷切。
“哈哈哈,好,我早料到左公子是这般回答,如你所说,你现在身无牵挂,又来历明白,的确可以加入我泰弓寨。”冉子琼长臂一伸,将左子婴扶起,随后双目环顾大厅内众人一周,慨然道:“诸位兄弟可还有异议?”
“谨遵大哥之命!”
“欢迎左兄弟入伙儿,待到祭拜之后,大家一醉方休!”
“哈哈哈•••一醉方休!”
眼前众人个个侠义心肠,心怀博大,只知左子婴有难便该扶持,好不忌讳其“皇寇”身份。左子婴一时心绪激荡,心想自己终究是圆了梦想,只是•••却付出了沉重代价!
心中乍喜乍悲,不由得身躯颤抖,也高声附和道:“小弟我舍命陪君子,一醉方休!”
嫦娥寇心性稚嫩如*,只知众人高兴,自己便也高兴。当下巨石般的躯体伸展,将左子婴照旧顶在脖颈之上,桂树寇嬉笑一声,也纵身跃到左子婴头上,三人依次高高垒起,快要将房梁掀翻。众人见此奇异场景,不由得一片开怀大笑。
“好了,好了,先别只顾着高兴,”冉子琼笑道:“子婴今日入山,怕还有点麻烦要解决。”
左子婴笑容一敛,疑惑道:“您是说百里叔叔他们?”
“正是,他们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哼,那便由他们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一个人扛着。”
一个小头目笑道:“左兄弟这话差了,既然是泰弓寨之人,什么事都得大家一起扛,莫说今日,即便是你日后救人,大家也绝无袖手旁观之理。”
“哈哈,正是这话!”
众人正相谈,果然见有小喽啰上山来报道:“秉诸位当家首领,山下来了一伙人,说是棋盘寨百里大当家有要事来访,想要求见大当家。”
众人相视而笑。桂树双手拍拍左子婴脑门,揶揄道:“左兄弟果然是贵人,入伙儿第一天便给山寨惹来一宗大麻烦,哈哈哈•••”
冉子琼正欲发话,左子婴忙道:“不必让他们上山,我现在便和各位哥哥去山下会会他们,今日了此后事,从今以后才好和各位安心聚义。”
“有理,那便走吧,我们下山见见这位百里大当家。”
“虽是如此,但棋盘寨对你毕竟有恩,到时见机行事,不可太过,以致失了我泰弓寨之礼。”
“小弟明白。”
此时已近正午,众人一路下山,过了泰弓关、金弓关,直到山下石弓关时,便远远望见山下百里声等一众棋盘寨之人遥遥而立,虽然身无利器以示友好,但个个脸上阴沉,绝不是来拜访的模样。
冉子琼领众人到了关外,挥手斥退正严阵以待的众小喽啰,率先抱拳行礼道:“想必这位便是棋盘寨主百里大将军了,冉某幸会。”
百里声眼见左子婴正在众人之中,目光一沉,开口道:“冉大当家,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此行便是为了要回左子婴这叛逆之人,实无与贵寨为敌之意,还请诸位通融通融!”
冉子琼不料百里声一见面便如此不客气,心下颇为疑惑,但他即为“三十六天寇”中人,本身便少不了一股草莽霸气,何况如今左子婴已是泰弓寨人,即为一寨之主,便是众兄弟之所靠,此时绝无退让之理。
“百里大当家何出此言,左兄弟乃是堂堂正正加入我泰弓寨的,他既与我等众兄弟志趣相投,是同道中人,在下便绝没有理由出卖他。”
左子婴心下暗叹,翻身从嫦娥肩上跃下,向百里声弯腰道:“百里叔叔请回,子婴志在此处,何况已与诸位结下不解之仇,若不是念在昔日情分,便是你死我活了。”
此时,百里声全没有往日的沉稳之风,既痛又怒,声嘶力竭道:“子婴!你为敏儿之事恨我,我不怪你,可你不该就此自甘堕落做了草寇,更不该杀死何尚书他老人家,他可是你的先生!你怎能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
“什么!”
对面泰弓寨众人闻言,才知另有隐情,一时间望向左子婴的目光中多有杀意,心想难道这小子是为了躲避追杀才来入伙的。在场众草寇都是重情重义之辈,弑杀学师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决计容忍不得。一时间,众人都在等左子婴开口解释。
左子婴心道难怪百里声今日神色异常,原来是发现何尚书身死。他感受到泰弓寨众人的敌视目光,心中了然,当下面对冉子琼坦然道:“我没有。”
冉子琼目光直视其心,随机笑道:“我相信。”
嫦娥桂树等人这才舒口气。
左子婴转身向百里声道:“百里叔叔,何先生不是子婴杀的,是他昨夜自己跳崖自尽而死,子婴纵然不肖,也绝不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动手。”
“胡说!”棋盘寨于灿等人顿时怒道:“何尚书无缘无故为何要自尽,昨夜后山之中只有你二人在场,不是你怀恨下手,又会是谁!”
“我们分明在悬崖边上看见另一种脚印,鞋子大小与你正好吻合,你还敢抵赖!”
“如今即便是你不加入草寇之流,我等也再容你不得,今日便为左副将,为大尹我朝除了你这叛逆之徒!”
左子婴眼见这群自命清高之人在这里言辞堂皇,早已忍得不耐烦,何况当日威逼姐姐出嫁之事仍历历在目,眼前众人实在是自己的生死仇敌。当下,朗声而笑,笑声中说不尽的阴森讥刺,说不尽的愤慨之情。
“哈哈哈•••枉你们自抬身价,看不起我等草寇,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如若你们是英雄,那为何只知整日躲藏于深山之中,于世间疾苦不闻不问,如若你们是皇室贵族,又为什么终日忧叹,不敢起兵救世,如若你们有情有义,知道人命关天,又为何眼看着一个弱女子掉进火坑,不但不加阻止独善其身,反而推波助澜,出卖我姐姐!哈哈哈•••何尚书之死,莫说不关我的事,即便真是我所害,那又怎样,当日在山里我便以身立誓,今生与你们这帮虚情假意之人不共戴天!你们想给我加什么罪名都随便,老子一个人应下了!”
棋盘寨众人一时理亏,只好嘴硬道:“强词夺理!”
“棋盘寨养你十余年,就养出这么个不忠不义之徒!”
左子婴冷笑道:“你们来我山寨寻事,我诸位大哥讲究礼数才一再容忍,如果还不知收敛,就不要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泰弓寨众人一阵起哄,都叫送客。
百里声眼望着左子婴,一时痛心无比,含泪道:“世事变迁,不料不幸之事一再纠缠我等,到如今已经难以改变•••子婴,你虽脱离我族,但须谨记你毕竟是大尹后人•••你姐姐之事我痛心疾首,今日暂别,不知日后情形,只盼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地,百里声不再多说,领着尚自怒骂的于灿等人远去。
左子婴也是心中怅然,无论如何,棋盘寨、百里声,这些人事都养育他十余年,尽管反目成仇,但也不是随便能忘记的。
冉子琼看出他心中不忍,不愿他多想,便笑着招呼众人回山。
左子婴惊醒过来,冷不防又被嫦娥提起,就这么心怀纠结地上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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