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左子婴和方驰二人简单收拾行装,在向泰弓寨诸人告别后,便下山往富怡县去了。
自大尹前朝覆灭后,当今之主乃大宁皇室。大宁建国以来,将天下分为十二大洲,余州处于疆土西南,棋盘山、泰弓山又在余州西南。而此行目的地便是就此北上二十里的余州富怡县。
要说这路程并不算远,可左子婴十余年来生活在棋盘寨中,偶尔下山也是去泰弓山游荡,所以竟然至今未曾出过远门。踏足官道,一路上但见周边村庄集市、风土人情,觉得颇为稀奇。
不同于左子婴,方驰年长几岁,游历见闻又多,因而路途上掩饰身份、察言观色等事,都由他代劳。
须知,大宁朝建国二十余年,至今不过传了两代,然而当今天子醉心诗词琴艺,无心政事,将朝政搞得一塌糊涂,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了这样的主子,各地方官员们也都不行政令,百般搜刮,任意鱼肉百姓。
“天地一百零八寇”本是前朝草莽,寨中兄弟也个个自行律己,不敢胡作非为,然而,昏君当道,即使他们不反,也自会有不少恶人借机行那偷盗之事。官家无能,百般追捕无果,反而危害百姓不浅。
泰弓寨之人受盗贼连累,因而也受到官家花影追剿。
这一路上左子婴二人行事小心,以免生出事端。二十里路程,说长不长,因左子婴想要多长些见识,所以不急着赶路。沿途方驰为他讲解当今朝政以及江湖形势,谈到“天地寇”诸多英豪,二人交口称赞,说及大宁昏庸,则无不扼腕叹息。
这日正午,两人走至一处官家驿站时便在路边歇息,顺便进了些水食。
夏季时节,阴晴难料,前一刻还艳阳当空,这档口却见乌云密布,眨眼间雨滴已如碎石般砸落。二人不得已,只好进那驿站躲避。驿站职司人等见他们是百姓装束,也就爱理不理。
此时,偌大的驿站大厅内,除了左子婴和方驰二人,还有一批官差衙役正在休息。按理说,驿站乃是朝廷为过往官员而设立的,这些衙役没有资格享受,只是本地官场混乱,竟无人来管辖,驿站小官为免麻烦,也就任由这些人折腾,反正一应开支都是官家出,到时随便对个借口就是了。
大厅内很是喧闹,衙役共有七人,其中为首一人头顶精光,附有金色纹理,气息如渊,双目灼灼,看来是个高手,左子婴细细感应,察觉到他小腹中元气澎湃,且无比凝聚,只怕是元气九品顶峰,即将元气化脉气,跨入脉气境,比之方驰都要略高一筹。余下六人多是庸手,并不起眼。
最令人奇怪的是,七人之外,令有十余个全身被缚的百姓,个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衙役们却都饮酒取乐,视若无睹。
左子婴二人对视一眼,方驰上前打个手揖,笑问道:“打扰官爷,不知此行何事公干,这些人又犯了什么事情?在下一时好奇,所以???”
那六个衙役平时欺辱百姓惯了,哪里容得旁人盘问,方驰虽然说话客气,却也并不管用。当下便有人污言秽语地喝骂起来。
金顶男子却一脸悠闲地品茶,随意道:“阁下既然知道是官家公干,就不该多嘴,还是请回吧。”
方驰笑道:“哈哈,是小子不识趣了,说实在的,刚才探问之言不过是个借口,实则是在下听闻,富怡县官家之下有一个修为高深又极能办事的官差,此人头上有金色纹理,外号‘行者箍’敖匡,小的斗胆猜测,想必???正是阁下了?”
方驰此言难免有做作之嫌,但也正是他行走江湖几年所得来的宝贵财富,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任你本事通天,也总得有人知晓夸赞才是。江湖上交友结识,便大多依此套路。
果然,那敖匡面露微笑,便也客客气气地请方驰坐下攀谈。说到那几个百姓时,敖匡随口道:“不瞒方老弟,近来匪寇猖獗,为害州府,我等是奉命前来捉拿的,诺,这几个便是寇首了。”
方驰神色一滞,赔笑道:“可我看这些人都是附近百姓模样啊?”
“哼,”敖匡脸色一寒,冷笑道:“老弟只是不知这些草寇的伎俩罢了,他们这些人整日藏头露尾,害怕官家追捕,作案时扮成百姓也是常有的事,切莫被他们给骗了。”
“那,不知这些寇贼是哪座山头的?”
“还能是哪里,我余州地界,其余小寇不足挂齿,只有泰弓寨为祸最大,这些人就是附近泰弓寨之人。”
左子婴在一旁竖耳聆听,此时忍不住勃然大怒,就要上前理论。不料起身之时,忽然脚下一绊,身子斜倾而下,幸好他及时以足底元气滑翔,才不至于当场出丑。
驿站大厅里,旁人并未注意什么,左子婴却猛地转身看向身后,只见不知何时,桌椅旁已多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乞丐,此时这老乞丐正一脸不在乎,搔首弄姿地摆弄自己手指。
左子婴满腹怒气发不出来,突然,脑海中竟听闻这样一番话:“一时冲动,治标不治本,有何益处?”
乍惊之下,却见四周无人,而那老乞丐也并未张嘴出声。左子婴一时愕然,但紧接着醒悟,这是修行之人修为高深时以元气传音的功夫,有此能耐的不但要境界高,同时还需有特殊功法修炼,否则并不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音。
左子婴心知遇到高人,忙低声问候道:“小子见过前辈。”
霎时,脑海中又传来声音:“报上名号来历。”
不等左子婴有所动作,那老乞丐伸出肮脏手指,在桌上画了个“泰”字,传音道:“是否?”
左子婴不作犹豫,恭声道:“正是。”
“好小子,行走江湖,全然不作防备,你们当家的就是这样教你的。”
左子婴哈哈一笑道:“小子我天生有一项本事,逢人只见一眼,随口攀谈几句,便能分辨好坏,前辈信不信?”
“嗯?哈哈哈???”
此番,老乞丐却不是传音,而是开口笑了起来,似乎为什么事而忍俊不禁。
左子婴不知内情,也只好腆着脸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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