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清气爽,寂若一大早便来到黑竹峰进行每日的修行。他出来的时辰尚早,晨光初露,还是清晨时分,偶闻一两声鸟鸣,远处还有朦朦胧胧的雾岚飘荡在山间。
寂若十岁进入七星剑宗,距今已经整整五个年头了,还是一个最最平凡的外门弟子,每天都必须要做的第一个功课就是去到后山脚下砍一株黑节竹,直到砍下一百株黑节竹。他在第三年才开始这门功课,起初五天都未必能砍下一根,如今已能一天砍断一根黑节竹。
在黑竹峰的山脚下,是一片好大的竹林,绵绵似海,山风吹动,传来阵阵竹涛之声,悠悠回荡,似乎就连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也仿佛带着竹叶的清香和那片竹林里的气息。
来到山脚下,寂若坐到小溪边洗了把脸,便在溪边坐下歇脚。这条小溪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清冽无比,偶见一两条小鱼儿在卵石之间游动,灵动可爱。望着不远处那片绵绵竹海,不禁想到:这片偌大的竹海,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根竹子?恐怕天权峰的外门弟子每天砍掉的都没有每天长出来的多吧?
休息了片刻,寂若深吸几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大步迈进竹林之中。
竹林中的竹子有粗有细,生长的很是茂盛。细看之下,可见这里的竹子与寻常不同,竹节处呈现黝黑之色,仿佛浓墨浸染。这种黑节竹坚硬无比,寻常刀剑都难以在上面留下痕迹,因此这些竹子来常用来当做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试炼之用。
据说在这片竹林深处有一些很厉害的凶猛虫兽,寂若也不敢太过深入,只在竹海外围出选了一根粗细适中的黑节竹,提运体内真气,灌注到手中的柴刀上,一刀砍下。
柴刀落在竹身上,“当”的一声,火星迸溅,竟发出金石之音,这一刀就是砍在一块顽石上,也能深入三分,可是在这黑竹上,也只是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照此下去,这一整天下来,恐怕也堪堪只能将其砍断。
寂若一次次举刀落下,每一刀,几乎都是沿着相同的轨迹落下,每一刀,力道也几乎相同。晨光渐亮,无垠竹海中,一声声枯燥的砍斫之音回荡。
一直持续砍了两个时辰,寂若额上渐渐沁出密集的汗水,身上腾起阵阵热气,但是他手上没有丝毫懈怠,频率和力度一如初始的时候。尽管浑身已经酸痛疲累不堪,他还是咬牙坚持着,灵台空明,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疲累,体内真气将近枯竭,一丝丝一缕缕,循着《昇明诀》的行功路线在经脉间游动着,将断未断,但总是在快要断去的刹那,又从身体里压榨出一丝来。
这是这半年前寂若发现的锻炼方法,每天坚持下来,他的真气都会有一丝精进,而且比以前都要凝练精纯凝练不少。虽然这样的进步十分缓慢而艰苦,但是他都日复一日的坚持了下来,日积月累,扎实的根基和宏厚的真气,在众多外门弟子之中,也算得上是十分靠前的水准了。
寂若的资质也只算得上中下等,但他不乏耐性和毅力,更重要的是他善于不断发现自己的不足和总结得失,这就使得他在众多弟子之中,虽然进境不是很快,却始终稳固的进步着。寂若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应该能突破瓶颈,练气化元,进入先天境界,成为内门弟子,说不定还可以赶得上参加七脉大比。
成为真传弟子,能够御剑高飞,这是这个来自乡间小子一个纯朴的梦想,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做过成为真传弟子的美梦,而几乎每一个想出人头地的内外门弟子都会做这样的美梦,有的最终人美梦成真,有的人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站起,也有的人则在一次次失望之后,最终放弃。
寂若没试过放弃,他只是认真而执着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内心和其他普通弟子一样,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真传弟子,能够像那些人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但是现在寂若只是一个比较勤奋的外门弟子而已,和那些高高爱上的真传弟子之间的距离还很遥远。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是日复一日的修炼,增强自己的实力,偶尔在发呆的时候幻想一下自己可能美好的将来。
寂若一次次的举刀,一次次落下,感受着身体里经脉间流动的真气渐渐稀薄,知道自己将要到达极限,而这时手中那一根黑节竹,也才堪堪砍了三分之二。
又再坚持了片刻,寂若终于感到自己真的到了极限,不能再坚持下去,否则可能会留下一些难以察觉的暗伤,对以后的修行反而不利。缓缓立身收势,悠长的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默默站了一会平复下体内的血气,恢复了一些体力,感到身体渐渐回转过来,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此时日头已经西移几分,应该是未时两三刻的时辰,虽是春季,日光不见得有多毒辣,但是经过大半日不停地行功耗损真气去砍这一株黑节竹,寂若也是感到了浑身又是燥热又是疲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番。
坐在阴影里打坐休息了半个时辰,体内真气恢复了七八成,抬眼看看日头,寂若暗自欣喜一阵,今天,自己应该能砍下这一根黑竹,完成外门弟子的试炼,今日正好是自己砍的第一百根黑节竹,以后就应该有比较多的时间修炼了。想到这里,顿时满心欢愉。
和每个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一样,每次见到那些驾驭剑光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真传弟子,都不禁悠然神往,羡慕无比。在他们这些凡人眼中,这些可以御剑飞行的真传弟子,就跟仙人一样。如今有机会能够达到那样的境界,谁人能不卯足了劲的修炼?
更何况,在这几年里,他们都知道,所谓修仙,其实跟俗世一样,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同样讲究实力,也只有你的实力足够强大,才能过的比别人逍遥快活。但现在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距离开辟识海都还有着老大一段距离,简单的驭物都还没能够做到,更何况御剑飞行乃至凌空虚渡的高深境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自己才能够做到那一步。自嘲似的摇头笑笑,寂若觉得自己有些好高骛远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砍自己的竹子吧。
吃了些带出来的干粮,一把抓起身边的柴刀,寂若一跃而起,再来来到那株黑竹胖,深吸口气,再次开始了枯燥的砍斫的动作。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刀,第第一千八百九十七刀……一直砍了两千一百一十五刀,这一根坚韧非凡的竹子终于在寂若第二千一百一十六刀斩下的时候断裂倒下,铮然之音,就好像是一根绷紧的琴弦忽然断裂。
寂若擦一把额上的汗水,轻舒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百根黑竹,总算是完成了!
此时,却是已经到了日暮时分,西天晚霞正红,鸟鸣声声,正是百鸟归巢的时候,山风过处,竹海起伏,如大海波涛,极为壮观,竹叶剑摩擦出阵阵细琐的轻响,仿佛清寂的夜里,一粒粒白沙洒落,更显安谧。
捡起地上的黑竹,正想赶回去好好吃顿饭,完成今日其他的任务,猛然间,风起云涌,短短片刻,天权峰上空,一片片绚烂云光从四面八方汇集,旋转汹涌,形成一个诡异的巨大漩涡,不时有一道道蓝白的电蛇窜动,五彩霞光划出一道道虹桥,此生彼灭,煞是好看。更恐怖的是,天权峰后山好像涌出一股恐怖的吸力,剑宗中的灵气纷纷涌向天权峰后山,形成一团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笼罩着天权峰,这一刻,天权峰的灵气浓郁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寂若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天空,刚刚捡起的黑竹从手中滑落,吧嗒一声掉落地上。这种情形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还记得两年前后山发生的那一幕,知道眼前的景象代表着什么。
“这是……难道又有人化神了么?”
化神!短短两年间,竟然接连有三个人迈出那极其关键的那一步,炼魂化神!
不但是寂若,其余六脉都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次。
“这一次又是谁?天权峰这一次竟然一连出现两个化神的弟子,七脉大比那天其余六脉恐怕危险了,一番龙争虎斗是避免不了了!”
“这等异象,比李青轩他们还要恐怖,前途不可限量!”
正当众人为这忽然出现的一项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云层中忽然彩光暴涨,像有无数把彩针迸射,刺得让人睁不起眼睛。海量的天地元气以恐怖的速度汇聚涌向天权峰。
“好强大的异象,比先前李青轩的还要恐怖,这一次究竟是谁度过了风火大劫?”
“天权一脉又出现了一位化神的高手,这一次的七脉大比,恐怕会多出一番变数了。”
浩大的声势,惊动剑宗七脉,天权峰的异象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缓缓消散,人们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立刻就有不少人前去打听究竟是什么人弄出这般动静。然而得到的消息让他们都是大吃一惊。
这次度过风火之劫,炼魂化神的弟子,竟然是先前最不被看好的——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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