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高飞,耳旁风声呼呼,底下的山林原野都是一晃而过。少年却没有什么心思观赏底下的景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空落落,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与无双在一起他从来想过少女是魔门中人的身份,反而是少女的任性,少女的理所当然,颐指气使,少女的笑容,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在他心间留下痕迹。
才分开没多久,少年就已经开始想念起那个任性俏丽的少女了。或者,在没分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念她了——因为不舍,所以想念。
飞了半日,小白真元有所不继,不得不降半途落下来。只见四野空阔,一条大道绵延不见尽头,也不知是通往哪里。少年漫步而行,因为昨夜一场大雨,路面坑洼泥泞,颇不好走。走了半日,忽见前方涌来无数难民,却是昨日那场暴雨使得河水暴涨,冲垮了数处河堤,水患泛滥,不得不背井离乡。又走了几里,遥见远处一条浊黄的大河浩浩荡荡,登高望去,只见遍地水泽,黄水乱注,万顷良田尽成泽国。洪流滚滚,恍如一片浑浊汪洋,浮尸漂野,岸上不少灾民扑在亲人刚刚打捞上来的尸体上哀嚎恸哭。无数灾民星散蚁聚,挣扎呼号,哀鸿一片。
沿途所见,小白眉头越皱越紧,似被那浓重的悲恸气氛所感染,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正行间,忽见不远处灾民们聚成一片,却井然有序,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当中,只见四名出尘不凡的男女颇为显眼。一男三女,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四人一边安抚灾民,一边施药救济,奈何灾民太多,根本忙不过来。
看到当中那名男子,小白浑身一颤,登时满心欢喜,胸中一窒,眼中一热,张嘴想喊什么,却如被堵住了似的。
“李师兄!”怔怔的看着远处那人好片刻,小白终于回过神,神情激动,远远地喊一声,便迈步跑去,声音竟有些颤抖。
灾民当中,李青轩和季悠然正忙得焦头烂额,忽然听到个声音叫自己的名字,颇为熟悉,一时却没反应过来,手中还是照常给灾民们发放一些防治瘟疫和强身健体的药物,片刻之后,才浑身猛的一震,抬头便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向这边飞快的迈步跑过来,正是自己苦寻多日的小白。
“小白!”李青轩忽然大叫一声,惊喜不已,扭头匆匆跟季悠然等人说一句“师妹,这里就先拜托你们了”,挤出了包围圈,便朝小白迎上去。
“李师兄!”小白在李青轩面前停下,憨憨笑着,分别数月,终于见到相熟相识人,顿时胸中似有无数委屈无处诉说,千般滋味,万般言语,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哽咽,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
“傻小子,哭什么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李青轩好气又好笑的捏下少年鼻头,眯起眼睛,笑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害臊。”小白一看,果然,李青轩的突然离去,惹来不少灾民好奇的目光。
小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擦掉眼泪,一边委屈的说:“只是,见到师兄,小白太高兴了,真的好高兴!”被师兄狠狠捏了一下鼻头,虽然有些疼,但是这亲昵的举动,却让少年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这些日子所经受的种种痛苦和委屈都被冲淡不少,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看起来还真像个傻小子!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还笑!”李青轩却忽然板起脸,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臭小子,两次都一声不吭的跑出来,害我们一通好找,担惊受怕这么多天,我还以为,还以为……”竟也说不下去,只是满面微笑,狠狠怕了拍他肩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去了再跟你小师姐好好教育教育你!”
被敲了一记,少年痛叫一声,捂住头,疼的呲牙咧嘴,“好疼,师兄欺负我!”
“谁叫你是我师弟,不欺负你欺负谁?”李青轩得意一笑,间那边季悠然等人抬头望来,马上又装出一副威严长辈的模样,轻咳一声,手按在小白肩上,语重心长的说,“刚才是跟你说笑的,身为长辈,自然是要爱护小辈的,更何况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小师弟,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呢?”眼见小白安然无恙,李青轩一直提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
却说李青轩与季悠然为寻小白,一路前往蜀山,一边打听小白的消息,想不到行至于此,昨夜突来一场暴雨导致了河水决堤,祸及苍生,恰好又遇到外出游历,行经于此的两个神舞宗女弟子,便一起留下来救济灾民,想不到竟在此遇到了小白。
相逢的喜悦过后,李青轩这才注意到小白身上的狼狈,英眉一挑,上下打量起小白来,看到他身上破碎的衣衫,隐约可见那些被雨水化开的淡淡的血迹,沉声问道:“小白,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唔,这个…是……”小白一怔,这才注意到身上的狼狈,支吾了半天,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憨憨的笑笑。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让李青轩知道此事。
李青轩盯着小白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少年受不住低下头,却始终什么都没说,最后摇摇头说:“算了,你不愿说想必也有自己的道理,我也不多问了,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好。”正想将小白带给季悠然等人认识,忽然听到小白问道:“对了,李师兄,你有银子么?”
“呃?”李青轩一愣,奇怪的看着小白,“银子?你要银子干什么?”
“我,我有用……”小白小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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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晚霞绚烂,暮鸟投林,徐徐晚风中,传来远处牛羊哞咩的叫声。渐落的夕阳给天地四野镀上一层明丽的暖色,远远的山坡上,小白默默望着梁小千与刘庆生他们放牧归去,并没有现身与他们相见。
再度回到小山村,小白悄悄的给各家各户留下了一些银两,最后来到刘老爹和黄小伟的坟前跟他们道别,便悄悄离开了,至终都没和村里的人见面,因为他不知道该去如何面对这些淳朴善良的村民们,也不想再去打扰他们重新平静的生活。
少年悄悄的来,悄然的离开,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清风徐来,卷落几片枯叶。李青轩从始至终都只是默默看着,望着少年落寞的身影,心中不禁感叹:“小白终究还是长大了,看来这段时间,这小子经历了很多事情啊。”暗自摇摇头,李青轩表情慢慢阴沉下来,虽然小白始终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少年对这个小山村的人有着很深的感情,也同样看得出小白藏在心里的那股深深的愧疚。
虽然李青轩并不清楚这段时间小白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联想到少年身上的那些伤痕,他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答案。
李青轩自幼就极为疼爱自己的妹妹李清璇,兄妹二人感情极好,两人先后拜入七星剑宗,虽然师从不同,天权峰和天枢峰相隔颇远,两人还是有事没事常有往来,相互看望。对于这个被妹妹从山里捡回来,一手拉扯大的小白,李青轩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十分疼爱。更何况小白天性纯真,也确实讨人喜欢,如今看到小白如此落魄的摸样,李青轩也是心疼。
“哼,孙青麟!”李青轩“啪”的合上手中的折扇,神情中掠过一丝冷意。七星剑宗每年都会有不少弟子下山历练,而最近下山的弟子并不是很多,从小白身上的伤痕,李青轩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天枢剑气残余的气息,而近来下山的天枢一脉的真传弟子,也就那么寥寥几人,自然不难猜出是谁伤了小白,也猜得出那人向小白出手的原因。
只是,李青轩和李清璇一样,同样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向来帮亲不帮理,而且当年的事情很大程度上都是李清璇惹出来的,李青轩万万没有袖手旁观,让小白平白被人欺负的道理,更何况李青轩本来就对孙青麟没有什么好感。
终于再也看不到梁小千他们的身影,小白轻舒一口气,转过身,来到李青轩跟前,小声说:“李师兄,没什么事情了,我们回去吧。”
“嗯,也是该回去了,你不声不响的就跑出来大半年,害得你小师姐整天为你担惊受怕的,怕你被人骗了,怕你被妖怪害了,怕你在外头吃苦,可没少来烦我,回去有的你受的。”李青轩点点头,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好笑地说。
“对不起……”小白低声道,脑袋几乎压倒了胸口,“害你们担心了,以后小白不会这样了。”
李青轩暗叹一口气,也不知是该高兴小白懂事了还是难过以前那个天真纯朴的小白已经不再了,看到这样的小白,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起来,随即又莫名生出一股无名火:孙青麟,敢欺负我家小白,这事我跟你没完!你让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好过!
挤出一丝笑意,再次狠狠在少年头上抚弄了两把,将少年的头发弄的一团乱,装着严肃的模样说道:“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在敢这样,看我和你小师姐不抽烂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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