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来人至西苑松鹤轩。”夏沉彦沉沉道。
“是,少主。”
松鹤轩。
竹影光深,青梦翠雨,如斯如画,捡一二碎花点缀,摘三四星子入曲,别是一番情趣。
夏沉彦一身白衣,青衿悠悠,黑发飘逸,拂落肩头几缕尘埃。
独坐高台,静抚琴弦。
“夏堂主好兴致,果然文武双全,文能精通音律词曲,琴艺出众;武能熟用兵法计谋,盖世无双。左某真是自叹不如啊……”
一声低低的笑传来。
“哪里哪里,未能如十公子那般运筹帷幄……”夏沉彦抬眸,果然不出所料,撞入眸中的是那张慵懒的、对万事都付之一笑的面庞。
来人悠悠一笑:“难为夏堂主还挂记左澈……”
左澈,江南四大世家之一的左家十公子。众所周知的是,纨绔子弟,混迹于花街柳巷之间,风流韵事多如繁星,数不胜数。
鲜为人知的是,他与夏沉彦自幼相处甚密,亲如兄弟。八年前,夏老爷夏戎潇与左老爷左战在朝为官,夏戎潇任刑部侍郎,左战任礼部侍郎,也算是同僚情谊颇深。
孰知只因夏戎潇的错判而造成了一场灭门血案,夏戎潇被推出午门斩立决,夏家也被抄家,管家仆人尽被遣散,一夜之间,夏家一空,家徒四壁,哀鸿遍野,到处萧瑟凄凉之景,惨不忍睹。夏夫人不堪忍受,在夏老爷入殓当天,三尺白绫,悬梁自尽。
一失足成千古恨。其实夏戎潇本不该被判斩首,皇上念他一生清正廉洁,为人正直,本想从轻发落,罢官贬为庶民,但不知为何,收回成命、出尔反尔。据说是听信馋言,定要置夏戎潇于死地。
夏沉彦立志报仇雪恨,这是他练武的另一个原因。
夏沉彦眸中微凉:“十公子怎有闲暇来夏某寒舍一聚,简直是蓬毕生辉。”
左澈一笑:“堂主取笑了……左某来此不过是有事相告。”
夏沉彦微微侧过头:“何事要劳烦十公子亲口相告?”
左澈不忙答话,慢条斯理地走向前,指间触到高台一侧的将谢的海棠微蜷的花瓣,淡淡道:“事隔多年,堂主心中的恨意可曾消减几分?”
夏沉彦笑得阴恻,冷傲不已:“不减反增。”
“左某劝堂主抛却情仇,一心向善……”
左澈的话还未说完,被夏沉彦骤然打断,他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地问道:“十公子言下之意是夏某罪大恶极了?嗯?”
这么浅淡的语气却让左澈汗毛倒竖。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偶尔飞起一两只麻雀儿。
夏沉彦狭长的眼眸蓄满了危险,仿佛猎鹰。
左澈恁的打了个寒噤,额头上渗出秘密的冷汗,却强装笑颜:“左澈不过好言相劝,堂主不必记挂在心……只是……当初的玄风门并未被斩草除根,其门下弟子成立了新的寻风门,门训是誓死追随玄风门,口口声声要’反夏’,寻风门下多是与夏堂主结怨之人,对堂主恨之入骨,堂主还是小心为好,据说寻风门门主玉箫圣手观鹤已经声讨血刹谷暝约堂……”
夏沉彦突然哑然失笑,指节分明的手指托起下巴,英眉微挑:“十公子所说之人莫不是那个现在身陷暝约堂地牢的玉箫圣手,观鹤?”
话音刚落,空气骤然冷降。
左澈大惊,不可置信地望向淡然的男子。
夏沉彦莞尔一笑:“看来此事江湖上还不知道啊……前几日,观鹤独自一人擅闯血刹谷,已被堂前护法击败,目前身陷囹圄,不能自保。”
左澈颤了一颤。
眼前的这个男子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文弱书生,自从八年前夏家衰落,夏沉彦莫名失踪起,直到他再次听到他的名字,他已成为名震江湖的武学奇才夏沉彦。独来独往,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已经是他的代号。
整整八年,一切已经天翻地覆。
夏沉彦笑得风华倾城:“十公子还有什么好言要劝夏某?不如早回,莫耽搁了手头大事……”他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加重。
左澈知道他是在讥讽他,他还能有什么“大事”?最多是青楼之中又新进一位美人,等他去安抚。
左澈低头道:“多谢夏堂主忙里抽闲,听左澈一言,左澈告辞。”
左澈转身离开,狂妄放肆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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