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风起（1 / 2）

() 苏锦站在青峦山折月峰一处断崖边缘的青石上，出神的望着崖谷中涌动变幻的烟云，默然无声，透着微微凉意的山风不间歇的呼呼吹过，鼓动起略显宽松的青sè道袍，衣袂翩飞，显露出他羸弱的身体，挺拔而立，端正方刚，却过于清瘦了些。

夜sè深沉，一弧弯月当空映照，皎皎月辉洒在他清秀的脸上，粉染了一层淡淡的苍白，不甚粗浓的眉毛，轻皱出一角如剑凌厉的锋芒，面前的烟岚映照在他灵动而沉静如水的双眸中，黑sè的瞳孔里似乎明亮着一抹温润萦绕的生生不息。

似乎静默的久了，苏锦伸出右手，把五指张开，想抓住崖谷中荡漾而来的烟岚，可烟岚被风力拉扯着撕散，淡若游丝的从指缝间拂过，他呆呆的看着空空如是的手掌，嘴角勾动起一丝莫名的轻笑。

右手倏的并成剑指，眼睛缓缓的合上，静静的倾听和感受着这个世界，似乎周遭是一片温暖的汪洋，肺腑之间的云门窍大开，舒适清爽的气息如同活水一般渗入每一寸肌肤，汇聚在云门之中，如烟云一般，氤氲缭绕，中指和食指的指尖闪耀起两点萤火般的幽蓝光晕，虚空画出一个yīn阳鱼的图案，并缓缓的转动，面前的烟云被yīn阳鱼图吸纳而来，融入图中，右手剑指点在图上，起落勾引间，所有聚集的云烟凝结成“孚若”两个大字。

苏锦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攒起，不知过了多久，叹息一声，长袖一挥，烟云崩然散去，眉头也轻轻的舒展开来，似乎想通了，嘿嘿的傻笑了两声，自顾自的念道：“弹指御烟云。”

旋即嘴角一撇，心中默默思索，整理着脑海中有些凌乱无章的记忆片段：“这个人似乎有点复杂，身体已通了四窍，修行道有起风的迹象，正反平衡的格局好像被吹的松动了些，又混沌复杂了起来。”

云门、鱼际、神阙、五藏、七殇、九墟、入道。此为修行七窍。七窍全开，便合道入天人。

突然脑海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思考嘎然而止，轻松的神sè瞬间僵硬凝滞，苏锦头微微低下，晃动了几下，疼痛慢慢退去，脸上重新挂起清爽明润的笑容，张开双臂，接纳着山风随意的吹拂，陶醉中轻轻的呢喃着：“再复杂的因果，总要等到成长起来的以后，如果太早的入了泥沼牵扯，只怕还未深入那些复杂的熙熙吵嚷，便被淹没在尘土飞扬的纷争里了。唯有努力让这简单而脆弱的生死变得强悍一点。”

苏锦跳下青石，沿着小道返回住处，走了不远停了下来，转身看了一眼那cháo涌般的烟云，然后继续前行，摇头道：“浮云，又见浮云……”

青石小径穿插蜿蜒进竹林深处，两旁花草丛落，葳蕤繁茂，路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一座两层的简陋竹楼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小小的阁楼旁边是一棵丝绦如瀑倾垂的柳树，青嫩的枝条明翠绝尘。

苏锦走到树下，伸手抚摸着树干微微龟裂的痕迹，缕缕倒挂的枝叶垂落在头顶，摘下一片柳叶，有一股涩涩清新的味道，剑眉一般的叶子，如同染墨的笔尖，勾动起另一个世界的思绪，刺刺的洇湿了心底。

绣眉深处，柳sè如烟否？

曾一针一线，绣了眉角，却疲了心境，于是看柳sè如烟，轻折别去，一过经年？

叶片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扔进半空，翩翩而落，跌入尘埃。

苏锦仰着头，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苍古的柳树：“前尘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重新做人，十八岁了，依然人畜无害的活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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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云关十二城，高台俯仰祭苍冥。

夜深，如浩淼浓墨，似凝滞而流转，距离青峦山西北三千里外的洛水云关，云层遮掩了月华，大片大片的黑sè如同墨sè莲花朵朵绽开着，挤满了夜幕下的每一寸空间，流水平缓的声响在沉寂中的格外清脆。

洛水自漠北苍山流出，向东横贯入海，此处世称：云门关，曾为大道祖庭，修行七窍的初境云门之窍便以此地命名，然而岁月辗转，一去数千年，繁华如花开落，昔rì昌隆盛景早已被流光风尘湮灭，只余些许断壁残垣稀稀落落的点缀在峡谷山野之间。

黄花惜晚照，亭台失画角。

洛水之畔有一破败楼阁，除了第一层仍然坚实的扎根在泥土里，上层早已坍塌，断裂的砖石和一些雕花廊木狼籍的散落一地，上面布满青苔，安安静静的躺在杂草丛中，门前站着一男两女，静默着，不曾说话，一个女子年约二十，神sè沉静若水，正细细的端详着这座遗弃的楼阁，另一个稍微年幼些的女子跟在她的身后，目光散漫，有些俏皮的四处张望，男子负手仰望着楼阁之后的威峨云关，青山高大连绵，崖壁险峰林立，昔rì……昔rì？繁华不再，如今那些山涧幽深处，已是人烟杳杳，再也没有人博带高冠，坐而论道，抚琴痛饮，意气高歌。

“烟婵师妹可曾到过漠陵轩辕坟？”青年男子一身粗粗的麻布道袍，年纪二十许，长发被一支青翠yù滴的竹簪随意束起，腰间挂着的青玉此刻被取了下来，拿在手里，轻轻的抚摸着上面润滑的纹络，转过头，看着那个正对着破败楼阁出神的女子，面带笑意的问道。

被唤作烟婵的女子闻言，明媚一笑，容光眩目，恍若天地失sè，缓缓道：“浣溪小筑不过微寸之地，一个向道清修的小小所在，家师命烟婵与阿棉师妹前来，只是瞻仰下祖庭旧迹，至于轩辕碑文拓片出世一事，干系重大，自有鱼师兄与诸派师兄计较。”

鱼师兄倏的皱起眉头，又复释然，淡淡道：“若真可置身事外，我青峦剑庐又怎会计较？”

蔺烟婵正要搭话，突然一阵悠悠古琴乐声响起，划破夜空，清音陶陶，自得心间。不多时，乐声渐行渐远，飘忽而来，几不可闻。

琴声已落，洛水之上，一艘乌蓬小船靠岸，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走出，上了岸，似乎没看到楼阁前的三个人。自顾自的蹲在河畔，掬了把清水，洗着脸。

三人走了过来，望着那正旁若无人的玩水的书生。

“乐无心那家伙越发没心没肺了，还未和我们相见，便自个儿溜走了，下次去墨苑，定然要在迟子鉴面前好好告他一状。”书生一边掏出手帕擦着脸，一边不满发着的牢sāo。

书生站起身来，对着三人正要行礼。

蔺烟婵突然开口说道：“彦师兄，来时，家师嘱咐我问一句，那入道图可曾修补好了？”

书生愕然，猛的拔出插在后颈的扇子，啪一声打在手心，恍然大悟道：“哎呀，小攸师兄命我今夜子时前在轩辕坟前祭拜，不想一时贪玩，流连山水间，险些误事。”话音未落，转瞬便消失在三人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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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西南的蛮荒，有大山十万，纵横坐落，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