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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五零章 不留过夜仇(1 / 1)

“这……”刘涛迟疑不定,他搞不懂秦臻为什么执意要拦船,都说对面的船上没东西了,何必干这得罪人又不讨好的傻事?

“刘百户,我的话你没听见吗?”见刘涛还想再劝自己,秦臻眉毛一横,用目光逼视刘涛,气势朝他压迫了过去。

刘涛的家族依附于秦家,荣辱与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也就是为什么刘志与刘涛这对表兄弟能够分别成为秦晖与秦铭这两父子的亲兵的原因。

刘涛自幼就被灌输忠于秦家的观念和思想,是以他面对秦家之人都不自觉地要矮上一分,仿佛仆人一样。让秦臻这么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刘涛本能地有些畏惧,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开炮示警,告诉他们停船等候巡检。”刘涛对着桅杆上的哨子大声叫道。

“是。”哨子闻言立即朝天上放了一个充当信号弹的火箭,拖着火舌直冲高空,而后“砰”地一声爆裂了开来,橘红色的火光在夜空下闪耀了一下。

远处海面上的那五艘海沧船看见火光,再看火光下露出形体来的那一艘庞然大物似地狰狞巨舰,吓得立即降帆收桨,行船的速度骤减,停留在海面上不敢乱动。

“大人,他们降帆了。”哨子蹲在桅杆顶端看见远处五艘海沧船的动作,声音有些兴奋地叫道。

“全速前进,刀兵、火枪手准备待命。”刘涛大声吼道,随后三桅炮船船身上的暗格全部开启,出动人力划桨,全速驶向远处海面的五艘海沧船。

数百息时间之后,三桅炮船接近了五艘停在海面上不敢动弹的海沧船,炮船上早就蓄势待发的刀兵与火枪手扛起长梯架到海沧船的船头,手持鸟铳与钢刀的士兵们速度登上对方的海船,刀兵冲在前头,火枪手殿后以应不测,动作整齐,配合默契,耗时不过百息就将五艘海沧船悉数控制了起来。

秦臻站在三桅炮船的船头朝下俯视,将士兵们迅速登上对方海船那干脆利落的情形尽收眼底,心中暗暗点头。兵贵神速,金门所麾下的士兵精于此道,想来这样的配合磨练过不下千次,否则不可能有如此默契。

不出片刻,士兵们通过长梯将捆绑好的船员送往三桅炮船,押到秦臻面前一排排跪好。一名刀兵将对方海船为首的头领押到秦臻面前,大声禀报道:“千户大人,此人便是这五艘海船的头领。”

秦臻默不作声,余光瞥向身边的刘涛。刘涛会意,问道:“你是何人?这些船来自何处?船要开到哪去?船上为何没有载物?”

船头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人,粗糙的皮肤一看就是久在海上待着的老水手,他神色倒不慌乱,显然是见过大阵仗的老油子,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军爷的话,小人籍贯山东,名叫侯三元,长年给东家跑船,这些海沧船是衍圣公老爷家的船,小人奉衍圣公老爷之命将船开来泉州装运货物。”

“衍圣公?孔尚贤?”听了船头的话,秦臻不禁出声确认。他有些记不清此时在任的衍圣公是谁,故而疑问。

秦臻话音未落,一声冷哼自跪成一排的船员中传出:“哼,圣公爷的名讳也是你这粗鄙丘八能够直唤的?!”

“是谁?给我揪出来!”听见有人嘲讽秦臻,刘涛首先怒了,他怒声对士兵喝道。

跪在一起的船员约莫有一百六十多人,冷哼声一传出,不消刘涛吩咐就有士兵将那冷哼的人抓了出去,一顿大耳刮子招呼过去,把那人打得满嘴冒血,模样甚是吓人。

秦臻冷眼看着讥讽自己的那人被打得满嘴喷血,他抬了抬手,示意停手,士兵把打得半死喘气的那人拖到秦臻面前。

冷哼讥讽秦臻之人是个带着些书卷气的中年人,他抬头冷冷地盯着秦臻,嘴角溢血也不去擦,就这么怒目瞪着秦臻。

“你又是谁?为何骂我?”秦臻居高临下地问这中年人。

中年人虽然被打得满嘴是血,但神情却是高傲得很,根本不把秦臻放在眼里,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仿佛贵族瞧乞丐一样盯着秦臻,那种高人一等的神采令人十分反感。

“我是谁你也配知道?今日你命人打我,明日定叫你这丘八千倍百倍地还回来!”中年人吐出一口血沫,不可一世地道。

“呵呵,你说的话当真?”秦臻不怒反笑。

中年人冷笑一声,睥睨了秦臻一眼,哼声道:“哼,自然当真,识相的趁早放了我们,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涛实在忍不住了,一脚踹在中年人的脸上,把中年人踢得倒栽了出去。当了十几年兵他还是头一回见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可笑的是眼前这人命还在握在自己手上,居然敢颐指气使地对着千户大人大呼小叫,当真傻得没边了。

“他娘的,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这厮是山东孔家的人吗?真以为福建是你们孔家可以撒野的地方?来人啊,把这厮拴在船尾拖进海里,老子今天把他当狗在海里溜一圈。”刘涛一挥手,两名士兵冲了上前把崩飞了半口牙的中年人拖了下去。

待中年人被士兵拖了下去后,秦臻冷眼看向船头,问道:“孔尚贤让你们来泉州取什么货物?说实话,不然刚才那人就将是你的下场。”秦臻用手一指正在被士兵用绳索困住吊进海里的中年人,对船头说道。

船头早就吓坏了,刚才他一口一个衍圣公老爷叫着,以为搬出孔家的名头就能镇住场面,想不到这帮丘八无法无天,居然把孔家的老爷当成死狗一样扔进海里,这要是吊在船尾扔进海里,轻则被船拖掉一层皮,重则说不准叫海里的鱼虾给吞了!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人只不过帮人跑船混口饭吃,是孔家老爷雇我来泉州取盐的。”船头磕头如捣蒜,大声求饶道。

“取盐?取哪里的盐?”闻言,秦臻心中一动,追问道。

“这个小人确实不知,本来小人是在杭州等着的,可是孔老爷突然派人来通知小人来泉州取盐,于是小人便来了。”船头如实地说道。

听了船头的话,秦臻点了点头,知道他不敢说谎,便挥了挥手,刘涛立即命人把船头连带着一百来名船员押入船舱内看守。

“大人,咱们扣了孔家的船,以孔家睚眦必报的性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刘涛神色担忧地道。

秦臻闻言不屑地一笑,说道:“扣了又怎么样?他孔家能拿我秦家怎么样?他敢来福建找老子的晦气吗?咱们用得着怕他?天下第一家的名头吓唬得了谁?真敢跟老子叫板就叫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

刘涛一想也是,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大人,此事需不需要告知指挥使大人?”

秦臻脸上骤沉,他扭头盯着刘涛一字一顿地道:“刘百户,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指挥使大人授予我全权节制金门之权。你是我金门所的百户,我才是你的顶头上峰,我以后不希望再听你说这话,明白吗?”

“是是,属下明白了。”刘涛受不了秦臻的眼神压迫,他天生处于弱势,唯有唯唯诺诺地答应。

“这样就好。”秦臻一下子春风化雨,严峻的脸色柔和了下来,轻声跟刘涛说道:“我知道你在疑惑我为何无故扣押孔家的货船,以为我年少气盛,初来乍到想彰显一下自己的权势是吗?”

见秦臻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刘涛神色有些惊惶,他赶紧低下头去,道:“属下该死,不敢妄自揣测大人。”

“不必道歉,换做谁都会这般感想。我只想告诉你一点,我并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纨绔,做事不会凭自己喜好肆意妄为。你可以教导我、指引我,但不能牵引我,否则我必不能容你。”秦臻的脸色又一次变幻,神色冷厉地道。

刘涛让秦臻几次变脸弄得精神紧绷,不敢再胡乱开口,省的又触了三少爷的霉头,他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见状,秦臻拍了拍刘涛的肩膀,脸上又挂起一副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仿佛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郎。见秦臻又一次不着痕迹地变了颜色,刘涛的头皮都在发麻,心里再也不敢把秦臻当成一个还未成丁的少年看待。

五艘海沧船已经让士兵们拴上铁索连在三桅炮船的船尾,稍稍停滞了一会儿的巨舰再次劈波斩浪驶向远方漆黑的海域,五艘海沧船被铁索带动,吊在巨舰的后方,仿佛跟随骑士的扈从一样。

“刘涛,南日水寨驻扎在哪里?”站立在巨舰的船头,披在身上的披风叫剧烈的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刀子一般的海风吹在脸上,秦臻浑然不觉,他胸中满是无处发泄的雄豪之气,侧头这样问身边的刘涛道。

刘涛这次学乖,没有再多嘴询问,回答道:“南日水寨的驻地位在接近兴化府境内的旧岱屿,旧岱屿以北的海域都是南日水寨的海防范围。”

“兵力与火器船只配置呢?”秦臻又问。

“南日水寨的水兵抽泉州、兴化、平海三卫兵丁共一千五百人,火器与船只数量不及金门所三分之一,更无红夷大炮这种海战利器。”刘涛简明干脆地道。

“好了,传我命令,调转方向驶往旧岱屿。”闻言,秦臻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冷声道。

“……是。”刘涛自然明白秦臻想要干什么,他心中有些担忧。但秦臻这种不留过夜仇的做派确实够爷们儿,很合刘涛胃口,是以他稍稍迟疑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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