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现在的家在长安城东北角的明玉坊,和王莽的新都侯府不在一个坊,因此要在闾门关闭之前回去,否则他的新婚之夜就有可能在露天度过了。长安城夜深之后会有宵禁,出入各坊的闾门到时都会关上落锁,只有等到第二天早上才会再次开启。
王风看着耿细君带着婢女和耿家送亲的人分别上了后面的辎车,也迈步上了高车。他手扶齐胸的车栏又回头确认了一下后面的人都已经上了各自的车,这才招呼给自己驾车的许仲启程。
许仲是王风家的管家,一家子三口都是他家的仆役。妻子是家中的厨娘,儿子许芽今年十七,本是跟着王风的小童。只是前些天王风出了事情,许芽也就因为失职被送官打了一顿给赶到了王家在城外的农庄去看屋子了。
其实王风醒来之后听说了许芽的事情,本打算让许芽继续跟着自己的。反而是许仲觉得自己的儿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实在没脸在让他跟在王风身边了,坚持让他去了农庄。王风也就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听了王风的吩咐,许仲一抖缰绳,高车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高车前面有两个健奴打着火烛引路,后面跟着耿细君她们坐的辎车和拉着嫁妆的几辆牛车。耿家跟过来送亲的人不少,除了耿细君的大嫂和一个八岁的幼弟之外,光跟着伺候的奴婢就有十多个,其中的男奴都步行跟在车旁打着火烛照亮。
因为是城里,所以从新都侯府到王风家的这段路还算平坦。王风站在车上随着车子轻轻摇动身子,倒没有象一早出城迎亲时那么难受。
这会的车子都没有减震的设备,霸陵距离长安近三十里,往返奔波了一天,站在车上走了这一路,王风整个人都快被摇晃散架了。刚才在侯府里精神时刻紧绷着倒没觉得什么,这会要回家了,人一放松才决出身子酸软不得劲。
王风看看这会儿的天已经整个黑了下来,路上更是看不到什么行人。不用在担心被别人看到,也就不用讲究什么乘车的礼仪,一手扶着车栏,身子斜靠在车栏上休息。
车马穿过明玉坊的南闾门,一路向北到了王风家所在的安平里,刚刚拐到巷子里,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人从巷口的黑影里钻了出来,拦住了王风的高车。王风心中一惊,伸手就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来的可是伯虎呀?”来人开口了。
声音听着十分的熟悉,王风一时想不起说话的人是谁。巷子里很黑,接着一点星光只能大概看清来人的轮廓。
他稍一迟疑还是答道:
“正是王风,足下是?”
“我是王桧呀,伯虎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来人急道。
“王启年!”听到来人自报家门,脑海里仿佛灵光一闪,王风脱口叫出来人的字。
“呵呵,我就知道伯虎你不会忘了我,正是小兄。”王启年开心的笑了起来。
“风怎么会忘了启年兄呢。”王风说着迈步就从车上下来了,正好后面的车也跟了过来,他又伸手从一个男奴手上要过一只火烛。
有了火烛的光亮,王风这才看清眼前站的王启年的模样。头戴白巾,身穿短褥布裳,却是个三十多岁的矮胖子,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正笑着看他。
王风不认得王启年,只是这几日偶然听九娘提起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他以前结交的一个市井朋友。他刚摔了的时候听说曾来探过病,不过王母不大喜欢他结交这样的人,所以也没让王风见他。刚才他一听王启年报出名字立时就叫出了他的字,这让他意识到这王启年应该和以前的王风交情不浅,否则他潜意识里面不会觉得这人这么熟悉还能叫出他的名字。
“知道伯虎成亲,一早就想过来到贺的。只是知道你自从生了病,不大见人,所以也就没提前过来,你可不要介意呀。”王启年说着就从袖口里掏出个青布囊递了过来: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给伯虎的贺仪吧。”
“启年兄太客气了。”王风忙又把火烛交给一边的男奴,双手接过青布囊。青布囊很轻,袋口用锦线扎着打着结,用手轻捏里面似乎有个很软的东西。王风也猜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回身招呼许仲过来把青布囊收好,许仲是管家,贺礼都是他负责收着上账,以后还要按照名单去回礼的。
却不料王启年伸手给拦住了:“且慢,这个东西还是伯虎你自己收起来比较好,用起来方便。”说完还冲他眨了眨眼睛,样子十分的猥琐上前一步凑到王风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这东西原不是我的,是我从那个寄豭家里弄来的。这厮得罪了伯虎,愚兄早就憋着要给贤弟出口恶气了。正巧让我探的了他把后将军养在新纳的一个外室的宅子,就打算夜里去把后将军顺出来。你猜结果如何?”
“哦?结果如何?”
王风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就着他的话往下问,顺手把青布囊放进了袖子里的口袋。
王启年卖了个关子,停了下却没从王风的脸上看到自己希望出现的情景,略微有些失望却没影响他的谈性又接着说道:
“谁知道这寄豭倒是挺机灵,也不知他把后将军藏到了什么地方,我在里面找了个遍也没瞧见,倒是发现了这个物件。”说着咧嘴一笑又道:
“当时我看到这东西放在床头就猜到绝对是个好东西,顺出来一看果然不错。想着伯虎你大喜的日子,愚兄正缺份贺仪,就给贤弟拿来了,回去想着好好研习,受用无穷呀。”
“让启年兄费心了。”
“伯虎还和我客气什么,过几日寻个机会我再去把那厮的后将军弄来,炖了给贤弟佐酒。总不能让伯虎的执戟郎白白的丢了性命。”
“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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