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寇封以“火龙车”大破象兵后,随即率大军乘势掩杀。士武一方根本不曾想到倚为杀手的战象竟会临阵倒戈。猝不及防之下,严整的军阵霎时便被受惊的象群冲得七零八落。待到寇封引军杀到近前,士武人马登时全线溃败。手臂受伤的士武虽欲组织反抗,却终究无力回天,身不由己地被败兵裹挟着往城门方向退去。
“好机会!”寇封眼中一亮,急忙率军衔尾追击,却又不忙着歼灭敌人,而是与敌军后方残兵搅成一团、混成一片,打得竟是以敌军残兵为掩护,趁机夺取城门的主意。
“寇辟疆,你好算计!但有我步子山在此,又岂会使你狡计得逞?”因是客人身份,步骘先一步被士武派人护送回城。他登上城楼略一张望,便已猜到寇封的打算,心中暗暗冷笑。随即对身边士武留在城头主事的副将田玧道:“敌军已到城下,将军何不下令以弓箭射之?”
田玧苦笑道:“城下尚有我军士卒,投鼠忌器,为之奈何?”
“田将军糊涂!”步骘厉声喝道,“情势如此紧急,若再存妇人之仁,只恐城池难保,而城下士卒亦终难保全。壮士断腕,便在此时!”
田玧身躯一阵,拱手道:“末将受教!”随即拔剑指向城下狂喝一声:“放箭!”
密如骤雨飞蝗的箭矢向着城下密集的人群疯狂攒射,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其中有寇封的人,但更多的还是交州士卒。
寇封勒住战马,眼望城头,心中微微惊愕。方才他看到士武尚留在城外指挥残兵,料定了城内应无主事决断之人,因此才行此激进之策,欲一战功成顺势夺下番禹,却不想城内竟另有高人坐镇,以至于在大胜之后又吃了一个小亏。在方才的一阵箭雨中,己方死伤的士卒已逾百数。既然城中有了准备,仓促攻城已是全无胜算。想通此节,寇封果断地传令鸣金收兵,准备来日备好云梯、冲车等器械,再来攻打城池。
寇封收兵后,士武终于松了一口气,整顿残兵败将返回城中。回城后,他一面传来医官为自己检查手臂伤势——此刻他右腕中棍处已肿大了一倍,表面一片青紫,望之可怖,另一面却将田玧唤来,大加赞赏一番,言道若非田玧临事果决,只恐番禹城早已被寇封攻破,随后便要论功行赏。
那田玧的为人还算厚道,并未吞没步骘功劳,一五一十的地将事情经过对士武说了一遍。士武听说城池得以保全竟是步骘的功劳。他看看安坐一面上毫无得色的步骘,想想自己不听他的苦劝执意出战,以致落得惨败的下场,不由大为惭愧。
他扭头看到身边的医官一脸苦涩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出言问道:“医官,某手臂的伤势究竟怎样?你尽管直言便是!”
那医官犹豫半晌,方期期艾艾地答道:“太守大人的腕骨遭受重击,已经碎成十多片。在下医道不精,目前只能为大人施用一些消肿止痛的药物。若说令大人痊愈,在下只恐……只恐力有未逮!”
“你的意思,是说某的这只手就此废掉了?”士武面沉似水地问道。
“大人恕罪!”那医官惶恐无地,俯首请罪。
士武默然半晌,颓然摆手,命那战战兢兢、早已汗湿重衫的医官退下。又过片刻,蓦地起身,趋步来到步骘身前长拜于地,道:“士某刚愎自用,不纳先生良言,致有今日之败,惭愧无地!”
步骘吃了一惊,忙起身相搀,口中后连声道:“太守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士武并不起身,面带诚挚之意道:“如今大敌当前,望先生不计前嫌,相助士武守此城池,士武情愿将兵权让与先生。”说着将腰间佩刀解下奉于步骘眼前:“此刀为吾兄所赐,今日付于先生之手。先生持此刀可指挥调动阖城军民,但有不从命者皆以此刀斩之!”
步骘心中大为震动,他未料到素来被自己视为一勇之夫的士武在紧要关头竟有如此魄力,不由暗叹士家能在交州割据多年,几若另立一国,实是有其过人之处,并非侥幸成事。此刻他见士武语出至诚,便也不再推让。当即与士武相对跪拜,伸出双手接过宝刀,慨然道:“太守有伤在身,步骘便暂且拜领兵权。一俟太守伤愈,自当奉还。太守便请安心养伤,只要有步骘在城上一日,必不叫寇辟疆得逞!”
次日,当寇封整顿了人马器械前来攻城时,却愕然发现这并不甚高大的番禹城竟变成一个无处下口的龟壳。他连续组织了数次进攻,却都被城头守军击退。且敌军守城的手段高明之极,远则用弓弩箭矢,近则用滚木礌石,送上冲车云梯,却又被城上掷下的整罐火油砸中淋湿,一把大火后尽成灰烬。整整一天下来,寇封派上去攻城的人马死伤无数,却始终不能登上城头半步。后来他已知道如今城上指挥的,竟是在苍梧时在自己手上吃了大亏的江东谋士步骘,心中不由暗叹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果然没有易于之辈。早知如此,当初倒是不该轻易放过他。看看天色将晚,寇封只得怏怏收兵。
如此一连三日,步骘竟是硬生生地将一座番禹城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寇封亲冒矢石指挥将士舍生忘死地连续狂攻,却都被步骘安排的各种守城手段死死挡住。其间寇封也曾尝试派人到城下骂战激将,却无奈那步骘打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注意,任你千般辱骂,我只当做耳边清风,安坐城中岿然不动。
眼见这场仗颇有旷日持久的架势,寇封心中渐渐焦躁,一时却又无计可施。看到士卒在攻城时伤亡颇多,便下令暂时围而不攻,别寻破城之计。
这一天,他正在帐中苦思良策,忽有人来报说后方送来辎重粮草,领队的却是好友周不疑。
寇封一听大喜,他素知周不疑天资聪敏,在这些年来受刘备悉心栽培,又得诸葛亮、徐庶等当世顶级谋士言传身教,在机巧谋算方面远胜自己,或许便有办法助自己走出眼前的困境。他当即亲自出营将周不疑接了进来,在帐中设宴相待。以两人的交情,却也用不着客套,寇封在酒宴上将战事述说了一遍,请他待为筹谋破城之计。
周不疑闭目沉思一阵,睁眼时已现出智珠在握的微笑。
寇封见状喜出望外,急忙问道:“文直计将安出?”
周不疑悠然道:“要破城也不难,却须借辟疆兵权一用。”
寇封笑道:“这有何难?此番正要看一看文直的手段!”说罢便擂鼓聚将,当众将剑印交付周不疑掌管。
周不疑接掌兵权之后,立即开始施行心中所思的破城之计。
第二天,番禹城中的守军见敌军仍未前来攻城,更兼连骂战都不再进行,却招募了不上在战乱起时逃散到山野之间的本地百姓,在城外开土屯田,竟是摆出一副常驻于此的架势,忙来向步骘禀报。
步骘闻言后心中大奇,亲上城头来观看,见到敌军果在屯田,心中纳闷,自言自语道:“寇辟疆此举有何用意?”
一旁的士武愁眉不展道:“番禹城已遭敌军围困,今日吾观敌军似有久住之意。若果真如此,一旦拖到城中粮尽,不须敌军来攻,我等便要活活饿死了!”
步骘摇头道:“屯田只如远水难解近渴,敌军的粮草绝对拖不过我们,寇辟疆定然别有诡计,我等且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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