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娇捅捅沈天骄:“你先来。”
沈天骄对此次活动兴趣本就不大,闻言,无所谓地说道:“善书者不择笔,随便来一匹马就好。”
立马,就有机灵的侍从将一匹骏马牵到他面前,并赔笑道:“是否需要踩着小的背?”
沈天骄懒散一笑,掩不了的疏狂,牵过缰绳,翻身利索地骑上马背。谁知沈天骄甫一上马背,那匹马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不停撒欢。沈天骄骑着它绕着跑了一小圈,越跑越熟练。那种快到匪夷所思的适应力,更像是在温习。
沈千娇乌溜溜的大眼透出兴奋,跑到马前道:“天骄带我跑两圈!”
可就在这时,沈天骄万年不变的死鱼脸突然一片铁青,马匹也开始不安稳地躁动。
“沈千娇,躲开!”沈天骄蓦然喝道。沈千娇惊得心咯噔一下。
马匹扬起前蹄长思,调头就跑。面对变故,沈天意最先反应过来,拍马直追而去。那匹马疯了似的狂奔,绕是弓马娴熟的沈天意一时间也跟不上,更不要提其余人了。
就这样,沈天骄所骑马匹狂奔数里不肯停歇,沈天意随后紧追不舍。
马匹顺坡而上,崎岖的路加上积雪,颠簸不已,沈天骄毕竟年幼体力不足,一个不留神被甩下马。沈天意大惊,紧接着发现,沈天骄左脚竟牢牢粘在马蹬上。马匹拖着沈天骄又前行数十米。
沈天意吓的心惊胆战,大喊:“小九!”
沈天骄怎可能坐以待毙,哭喊惨叫?他一边尽力稳住身子避免撞击树木及石头,一边死死抓住马的鬃毛,试图再次翻身上马。
沈天意再顾不得自己的爱马良驹,重重猛夹马腹赶追,却因树林阻挡无法全力加速。沈天骄所骑马匹终是比不上沈天意那匹的耐力,渐渐因疲惫安静下来。
沈天骄用尽全力再次趴回马背上,刚想松口气时,震惊的发现,再往前数百米,既是陡峭山坡。紧接着,沈天意也注意到了。
沈天骄冒险松开一只手,抽出从不离身,曾诛杀郑凌源的匕首,狠狠插入马匹喉咙。与此同时,沈天意终于赶上,娴熟利用自己的马,挤*沈天骄的,迫使那匹马改变方向。
几重夹击下,马儿轰然倒地,就在离深不见底的山坡前数步远。
沈天骄随马匹静静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沈天意慌忙下马。待走近,映入沈天意眼帘的,是几难以辨认的沈天骄。脸上身上,多处蹭伤,血迹累累。特别是那双修长如玉的手,由于用力过度,早已是满手鲜血。映着身子下的白雪,触目惊心。
沈天意强压下惊怒,急道:“你没事吧!?”
“暂时死不了。”沈天骄试图坐起身,就在这时,癫狂的马匹突然打了一声响鼻,沈天骄沈天意脸上同时出现惊惧交加的神情。
马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向前一跃,带着沈天骄自山坡滚落。
“小九!!!”沈天意嘶声大喊,冲至崖边,声音被山顶的风卷走,不着痕迹。又一阵狂风刮起,素洁美丽的雪漫天飞舞,掩盖了一切。
什么都看不到了。
眼前似乎放置了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满屏雪花点,发出“嗞啦嗞啦”刺耳的响声。屏幕闪了两闪,模模糊糊出现人影,接着又是满屏雪花。喇叭里传出难以分辨的哭喊声、大笑声。。。
屏幕猛然一晃,模糊的影响再度出现,却是眼以下的部分。秀气笔挺的鼻,嫣红的唇一点一点*近镜头,抿成好看的弧线。噪音中飘出一把清冷却暧昧的声线。
“弱者多不得好活,强者多不得好死,呜呼哀哉。你信不信,咱们肯定会有报应的,哈哈哈。”
“看起来挺jīng明冷酷的人,怎么傻成这样?”
“来世再遇?别开玩笑了,我可没兴趣和你纠缠不清。若真有来世,我要与新的人,开始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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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小九,醒醒,醒醒!”沈天意带着力道使劲揉搓沈天骄的脸颊,待肌肉皮肤柔软了些,掰开沈天骄下意识咬紧的下颚,灌入烈酒。
沈天骄慢慢睁开眼,风卷残雪打在他脸上,针锥似的疼。手足四肢全然丧失活动机能,痛感却深深刻入身体,在骨髓中蔓延。
沈天意抱起沈天骄,将他放到平铺在地的披风下。而后取出抽出匕首,一点一点割开完全冻粘在身上的衣物,全部剥下来。随手捞起一团积雪,开始在沈天骄身上使劲摩擦。在不断的用力磨擦下,原本苍白毫无血sè的肌肤终于透出淡淡的绯红,触手不再冰冷僵硬,略略增添了几分温度。
这其间,沈天意打量沈天骄的神sè,发现他无怒无喜,仰望天际的眼眸,沉郁而安静。
沈天意道:“小九,陪五哥说说话,千万不要睡着,知道吗?”
沈天骄仿佛什么也未听到,只是怔怔遥望天边即将落山的夕阳。橘sè的光照耀大地,映着一望无际的雪sè,恢宏瑰丽,惊心动魄。
沈天意用披风将沈天骄裹得严严实实,吹响口哨唤来马匹。沈天骄静静躺在沈天意怀里,仍然一言不发。
天sè渐晚,云遮雾掩烟月朦胧,天地万物幽幽氤氲着,模糊不清。
“其实”。
行出很远,沈天骄忽而开口,嘴角噙着几分落拓的笑意:“死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语气中的疲倦厌世,令沈天意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轻喝道:“胡扯什么呢!”
沈天骄将头侧至一旁,下巴与脖颈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略显单薄的唇上扬,甜似蜜糖地笑了:“不过既然没死成,这事,别想轻易了结。”一字一句,从笑着的嘴唇下,紧咬的齿缝间迸发出来,比这寒冬腊月天,还要yīn冷肃杀。
沈天意心头一懔,紧皱眉头盯着沈天骄。而此刻的天骄,又恢复了往rì平和安静的模样,清澈的眼睛遥望着远方,心却不知已飞往何处。
一路上,沈天骄的jīng神愈发不济,时不时陷入昏迷。沈天意怕他一睡不醒,提心吊胆地不停与他说话。
可沈天骄唯一说出口的话却是:
“若沈天骄大难不死,你的恩情,他rì必当涌泉相报。”
杂乱的脚步声,马匹声,猎犬的吠声,越离越近,连成一片的火把映亮了眼前的路,随从侍卫们终是寻到了他们。
沈天意抱着沈天骄下马,忽然一人堵在面前。sè彩分明的衣着,红莲般于幽暗中赫然绽放,明艳动人的容颜映着点点火光,似有宝光流转。只是那一双向来弯成月牙的大眼睛,变得yīn郁而尖锐,透出三分鬼气。
“五哥,辛苦你了,将天骄交给我就好。”沈千娇笑着,伸出手,一步步走上前。生生让沈天意感到一股难以违逆的压力。
沈天骄似是听到响动,眼未睁,模糊地唤了声:“沈千娇?”
沈千娇抱住他,跪坐在地上道:“在这呢。”
沈天骄*在千娇的肩上,身子轻微打着颤,口齿不清道:“他妈的,冻死老子了。”
沈千娇道:“看出来了。”
侍卫们凑上来:“五公主,让小的们将九皇子抬上车吧,太医们都候着呢。”
沈天骄*在千娇胸前,似是嘟囔了句:“这事没完。”
“你说的对。”沈千娇搂着弟弟,抚着他的头发,轻声道:“今rì之事,休想轻易了结。”
元寿三十一年冬,九皇子沈天骄马惊受伤,送回宫时重度昏迷,生命垂危,后幸得御医悉心照料方转危为安。
如果说,昔rì沈天骄偶然做出的过激行为只是下意识的反应。那么,这次临界死亡的威胁,则彻底唤醒了他心底沉睡的那一部分。
或许,并不仅仅唤醒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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