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话,他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楚子涛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他。
“十六年,我挨家挨户地乞讨,像一条野狗;扒开臭烘烘的垃圾堆,只为找一点别人剩下的馊饭;半夜去农户棚偷鸡,被人揍断肋骨。睡的地方是城外的土地庙,破破烂烂的,半夜时常被冷风冻醒。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家的小孩有饭吃,有衣服穿,有暖烘烘的地方睡。我却跟狗在抢东西,在大街上躺着,被人当猪狗一样对待。”
不知何时,徐徐吹来的清风,已经变得稀薄了许多。山间的树叶随着风儿沙沙抖动,林荫间的缝隙里,渗透出一丝丝天空的青蓝,仿佛要随着那十六年的记忆,滴落下来。
那一年,风很冷。炎飞站在宽大的马路上,瑟瑟发抖。青阳城是一个大城,来往的人很多,也不算特别繁华,但却很热闹。
宽阔的马路上,人来人往,有些人购置着年货。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一年的终端,也是起点。
这一年,炎飞十六岁。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单薄的外套,里面露出一点点黑黄色的棉絮。他一个劲的哆嗦,坐在了一个饭店门口,等待着店小二将客人们吃剩的饭菜,给扔到门口的潲水桶里。青阳城里有好多孩子,穿着缎子棉袄,虎头鞋,满街地欢跑。远处,很远的地方,有爆竹声,有美丽的烟花升到半空中,然后砰然炸开,将瑰美的霞彩,遗留在了天际。
炎飞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边发抖,一边羡慕的看着那些可以点燃爆竹的孩子们。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陌生。
一个小二凶神恶煞般的走出门口,踹了他一脚,将他踢倒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恶狠狠的道:“这里没有剩饭。”然后转过身,陪笑弯腰,把一个服饰华贵的客人引进门。
冷风呼啸,飞雪连天。青阳桥边的破庙口,搭起了一个大棚。乞丐们争抢救济粥,像一群野狗!
这里每天早上都有财主在庙门口施粥。
尽管锅子里的粥稀薄的能照出影子,但乞儿的队伍,依旧排得长长一条。放弃做人最后的一点尊严,卑躬屈膝的去讨要那一点点可怜的食物。
炎飞很清楚的明白,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蹒跚着步子,排在了最后的队伍,等了很长时间,才领到了一碗粥喝。
夜晚的时候,城里边到处都是喜庆的声音。
脏乱的小巷子里,散发着厚重腐臭气味的污水沟旁,孤独一人的身影躺在地上,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欢快的海洋里,唯有他,却如同一个局外人,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此时,炎飞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倚靠在墙角,抬起头默默的看着夜空。他感觉,自己也如同身边的垃圾一样,变成了废物!
两个喝醉酒的读书人,摇摇晃晃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一边商讨着哪个青楼的女子更加水嫩,一边连看也不看脚下的垃圾一眼。
“叮!”细微的声响,一个读书人的钱袋子,掉到了地上。
炎飞迟疑了两秒,拣了起来。
里头装的,是足够让他生活三四个月的银子。没人能够清楚,这银子对他的诱惑有多大。
但他还是没有动,站起来追上去,叫住了那两个读书人。读书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手上攥的钱袋,“啪”的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
“小瘪三,居然敢偷本公子的钱!”一脚将炎飞踹倒,两个人狠狠的将他揍了一顿,离开的时候,还吐了口吐沫在他脸上。
炎飞哆嗦着嘴唇,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鼻青脸肿,疼得要命。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炎飞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冰冷,宛如冰霜。他的心已经跟漫天落下的雪花一样,冰封在了一起。一双眸子里,只有淡淡的冷漠。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他眼中。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由远渐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在很多时候,炎飞都觉得那个时候出现的火神,并没有多么的威风凛凛或者如何。
但无论如何,炎飞永远都记得那一刻。
一张憔悴的脸上布满了络腮胡,仿佛几十天没有洗过澡,身上臭烘烘的。尽管身材高大,依旧如一个乞儿。
就在看到炎飞的那一瞬间,这位麒麟妖王愣了一秒,然后露出了开心的颜容。
他开怀大笑,那一口雪亮的牙齿,晃得炎飞有些眼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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