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血影鬼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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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过后，空气里有一种带着泥土芬芳的腥气。一只水牛大小的青灰色豹子在丛林中敏捷的穿梭，子杞一边在心里咒骂初夏的晴雨无常，一边运功驱散自己和燕玉簟身上的水汽。怀里的玉人昏迷不醒，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她冰凉的体温。

清晨时，燕玉簟独自下山后，子杞不久也下山去了。他本想入洛阳城一观，只是眼前山林莽莽，哪儿东哪儿西也分不清楚，干脆稀里糊涂的顺着燕玉簟先前开出来的路走了。谁知才踏出北邙山，就见到燕玉簟昏迷在地，人事不知。她浑身上下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就是体温冷的吓人，子杞虽然粗通草药，可不敢胡乱往她身上使。只盼着快些到洛阳城，指望着城里的郎中们能妙手回春。

“咳——”

子杞捂住嘴轻咳，手掌上殷红一片，肺叶隐隐作痛。吸进肺里的每口气息都像是一颗颗钢针，扎进气管里。

那几个混蛋！在洛阳城外的一片平原上，几个黑衣蒙面的修士伏击了子杞和燕玉簟。他们像是草原上瘪腹的狼，一旦探出爪牙盯上猎物，就绝不罢休。若不是豹王吓退敌人，带着二人回头又窜进北邙山脉，子杞恐怕就见不到之后的这一场骤雨了。

无论这雨怎样可恶，总还下的是时候，把子杞一行的气味行迹冲的干干净净。穷追的饿狼跟进山林里，却丢了猎物的踪迹。一想到那几人充血的眼神，子杞就止不住的身子发冷，他示意豹王停下歇息。在一棵大树根儿下寻了个还算干爽的地方，让燕玉簟靠着树干躺好。豹王在树前逡巡不定，额头上多出一道亮银色的弧形花纹，显得越发妖异。

“豹大哥，你自从跟了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下青天白日的，又遇上了强人，小弟心里好生对不住你。”豹王鼻子里喷出一道水气，算是回应。

子杞侧耳倾听了一阵，强自打醒精神，说道：“豹大哥，小弟的本事虽然不济，但既然做了你的剑主，也断不会给你丢脸！今儿咱们并肩作战！”

豹王仰天吼了一阵，募得化作一柄四尺长剑，倒插在子杞身前，青色的剑身上有一抹银色的镂纹。子杞拔剑在手，遥指向来路，喝道：“现身吧，还要躲到何时？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苦苦相逼？上天有好生之德，几位难道不肯放人一条生路吗？”

古树的阴影里走出四个黑衣蒙面的人，悄没声息的，踩在落叶上也不发出一点声响。为首的黑衣人喝道：“入万阴鬼池者，杀无赦！”他的剑有着微小的弧度，像开了双刃的雁翎刀。空间的尺度也似乎因为这一点弧度而缩短，他抬手的瞬间，剑锋已递到了子杞眉睫。

“叮”，说是子杞挥动长剑，毋宁说是剑带动手臂格挡了杀招。细密的金属撞击声连成一线，如同风铃在狂风中舞蹈的声音，子杞不肯退一步，剑身上青气翻腾。

子杞忽地曼声吟道：“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长剑一震，青色大亮，子杞以前三指夹剑柄，手腕转折如意，剑走如弱柳扶风，不可捉摸，口中喝道：“豹兄！脚蹈虚空落，剑挑轻灵出！”

黑衣人连出三剑，明明都指在要害，却剑剑落空。子杞像是一尾游鱼，周身打滑，让他摸不着边，又剑出偏锋，每每出其不意。子杞所施正是王屋山绝技“蹈虚步”，当年某尘子曾凭此技与道门两大高手周旋，身法之上丝毫不落下风。配合这套步法的剑术叫做“有所待”，也是出自“列子御风”的典故，是脱自《冲虚经》的九套剑法中的一篇。当年创下这一套步法剑术的先祖曾说，若后人弟子可将此剑术练到“待无所待”，则与天下英雄争锋可矣。

子杞于这剑术只有五分火候，然而于剑意却深知，年来内气增进逾倍，手中青剑又和他心意相通，因此竟将这步法剑术演的似模似样，风行剑卷，没有一点烟火气。

怪叫声起，另三个黑衣人挺剑杀来，四柄弧形剑交错往来，织出一片铁色的罗网，几乎罩住了天地。子杞全副心思都放在“蹈虚步”和“有所待”上，心中没有恐惧之意，竟在罗网中蹈出了一条生路。

黑衣首领见四人仍不能把少年拾掇下来，眼神一厉，血色更甚，弧形剑上也染上了一层血红，其他三柄剑同生感应，剑上漫出来的血气让剑挥过的虚空中也留下一道红痕。子杞手脚沾上这些红痕，像被铐上了镣铐，身法顿时便迟滞下来。黑衣首领抽准个空挡，一掌印在子杞胸口，后者如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一口鲜血也喷在剑上。

另外三人一般心思，都赶到前面，想补上一剑，了结了子杞性命。黑衣首领喝道：“我来！”弧剑翻飞，却是直刺其中一人后心。那被袭的黑衣人后脊发凉，忙转过身来，却不知挨了一掌的子杞如何到了他身后，忙掉转剑锋挡住夺命了一击，顺势斜刺，直取对手丹田。

那人也当真了得，拧腰后撤，免了开膛之祸。被袭的黑衣人却不容他走脱，跟上一步，就要使出连环辣手，忽觉脑后生风，忙侧头避开，手中弧剑一转，如灵蛇摆尾，从腋下刺向背后，“叮”，又是两剑交击。他顺势转过身来，好家伙，这少年莫不是胁生双翅，竟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了他身后！

子杞被那一掌打的飞出老远，要不是一股雄浑妖力护住心脉，小命也几乎交代掉了。见另三个黑衣人挺剑跟来，忙横起长剑，就欲死战，那剑锋上染了他的血，银色的光芒如火焰般升腾起来，把原有的青气也压了下去。谁知那殿后的一人忽然掉转弧剑，和那黑衣首领斗起来。那人好似疯了一般，一剑逼退首领，又转过身来，对前面两人乱刺。黑衣首领岂肯罢休，冲上前来，长剑递出，把另三人都卷进战圈。转眼之间，四个人斗成了一团，招招狠辣，竟不容情。

子杞不知是什么缘故，也无暇多想，倒提起长剑，揽住燕玉簟腰肢，风一般窜进密林之中。剑在手里不安分的跳动，不同于豹王一贯的沉着笃定，银色的镂纹将剑身上的血迹吸的干净，染上了如美人娇羞时脸上的那一抹晕红。

子杞心下恍然，能让那四人生出幻觉自相残杀，正是幻妖的拿手好戏，豹王吞噬了幻妖的魂魄，竟然也继承来这等能力。只是，那绝世的妖王，是否真的烟消云散了？而今剑刻妖纹，是福是祸，不得而知。

“嘿，阴魂不散！”也不知在林子里奔了多久，日头都拄着地平线歇起了脚，身后又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声。子杞双脚像是灌了铅，燕玉簟仍是秀眉紧蹙昏迷不醒。他把心一横，放下燕玉簟，左手掐个剑诀，御起仙剑“白果”，一头扎进身后树林中。所过之处枝杈纷飞，草木倒卷，颇有一往无前之势。

追在最前面的黑衣首领首当其冲，让过当头一剑，挥剑反击，招呼同伴道：“这人会使惑乱人心的妖法，大伙儿打点起精神，莫要再着了道儿！”一句话里子杞已抢攻了十三剑，可惜“有所待”是后发制人的剑法，这样狂攻猛打，威力骤减，却连那人衣角也没碰到。

募听得“昂”一声豹吼，一道青影从丛林里窜了出来，却是行动诡异的巨眼豹王。一名黑衣人猝不及防，背上开出了五道血淋淋的槽子，痛入心脾，怒吼道：“畜生！敢尔！”弧形剑血光大盛，如一道急电斩向豹头，破风声中夹杂着隐隐的亡魂嘶叫声。豹王喷出一口青气，打偏了剑锋，擦着弧剑跃了开去。

“这豹子扎手！阿三，你和阿二合力抵住这畜生。阿四，去料理了前面的女人！”黑衣首领口里吩咐，手底却不含糊，一把弧剑纵横往来，如在空中织出了三丈血牢，大大限制了子杞“蹈虚步”的能力。

子杞见一个黑衣人向后窜去，显是要对燕玉簟不利，心中大急，厉声道：“你还是不是人？有本事都冲我来，欺负一个昏迷的女子算什么能耐！”

黑衣首领狞笑道：“不用急！一会儿就让你跟那女人地府里去相会！”子杞自身难保，豹王又被两个黑衣人缠住，一时脱不开身。那个阿四已窜进了前面的林子，燕玉簟只怕顷刻间就要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