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是故人,你是作古之人。”子杞贪婪的望着那脸庞,仿佛要看清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这细节即使数年不见,却于他心中不曾有半点忘怀。可是他的语气却冷静之极,仿佛眼前不过是一块石头:“虽然你不是真的,可是我仍然很欢喜。我在夜里时时梦到的,就是这个模样的,你扮的真像。”
“臭小子,胡说什么?什么真的假的?连你师父都认不得了吗?”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子杞本该埋在三尺地下的师父某尘子!
子杞取出云玉铛,摇头说道:“我师父一生光明磊落,风光霁月,哪象你这样鬼鬼祟祟的?即便他当真活转了过来,也绝不肯深更半夜的跑到这儿故意吓我。我不管你是何物,能让我再见到师傅片刻,我很感激你。但我师父的英灵却是开不得玩笑的,你快快散去吧,不然莫怪我不讲情面。”
那人依旧笑着:“呵呵,不枉我养你到大,总算还记得我的脾性。不过,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吗?邙山黄泉印被破,黄泉之水引入人间,我算到你正在此间,因此特意从阴司溜出来和你相会,怎么不承我的情,反起疑心?”
“胡扯!我师父是何等样人,死后当然是升入天界乐土,哪有进地府受罪的道理?”子杞一震手中云铛,双眉倒竖,叱道:“幻灭无常,散!”他的见独心法已有几分火候,这喝声指戳人心,连燕玉簟听了眸子里都有光芒微动。便如立竿而见影,那人身形扭曲了几下,便即像水纹一样,消融于虚空。
“竟是个虚体?难怪大豹子没有感应。谁人竟能在远处施展这样的幻术?”子杞已经有了怯意,犹疑着是否仍要前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听来仿似隔得极远,却仍旧清晰异常:“簟儿,你出来!爹爹要见你!”声音冷冽,疏无半点温情。
燕玉簟闻言一震,跃下豹身,下意识的朝声音来处走去,子杞连忙拉住她,说道:“燕姑娘,别去,令……燕长歌现在怒气勃发,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可不能去犯险。”
燕玉簟一挣,挣脱不开,竟然开口说话,哭道:“你放开,我要去见爹爹,我要去见爹爹!”声音空洞的像是幽谷的回音。
子杞鼻子一酸,厉声道:“可是他……不是你爹爹!”
“胡说,他是我爹爹,他是我爹爹。他……若不是我爹爹,我就再不能活了!”她猛地咳了起来,像是被痰魇住的病人吐出了喉颈的淤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中也恢复了常人的神采。“呜呜……是那和尚胡说八道……”
子杞扶她靠墙坐下,说道:“道祖保佑,你总算清醒过来啦。你可不知道这一路上多不好走。”燕玉簟哭了许久,收住哭声后,低声道:“我虽然迷了心智,可却也记得事情,多谢你,你没有……趁人之危。”话未说完,脸上已露出红晕。
子杞脸上也是一红,忙说道:“咱们先避过了他吧,他现在心里也不痛快,犯不着去触霉头。你心里若还有疑问,等以后风平浪静,再去寻他。”
燕玉簟咬住嘴唇,低声道:“我心里乱的很,全听你安排吧。”
这话没来由的让子杞背脊一挺,女人的信任,往往能激发男人无限的勇气,尤其是子杞这种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的类型。就像当初在天山,因为凌玲带着泪水的脸蛋,他可以不惧于萧素履的威压,燕玉簟的一句软话,让他觉得燕长歌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喏,这个给你,这山洞里有古怪,能引人产生幻觉,这个云铛能凝定心神。”把云铛塞进她手里,子杞昂首向前行去,示意豹王跟在一旁策应,“燕姑娘,可跟紧了,前面没准儿就是龙潭虎穴。”
视线的尽头燃起火红色的光,是一片燃烧的海,瞬间映亮了长长的地道。这火焰起于顷刻,仿佛可以燃烧一切,坚硬的岩石也在融化,火的海在蔓延,要将黑暗吞噬殆尽。
“好热……怎么回事?山腹中怎么可能燃起这么凶的火焰?”燕玉簟额头沁出一片汗水,转瞬间又被热浪烤干。
子杞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咱们穿过去。”
燕玉簟尖叫道:“你疯啦!这邪火连岩石都能融化,更可况血肉之躯?我可不想作蜡人儿!”
子杞自信满满的道:“心如磐石,则外物不能侵。”
燕玉簟将信将疑,踏着热浪一步步行去,浑身炽热难耐,喉咙干的似乎要裂开,连头发上都烤出阵阵烟气来,实在难受已极。但见子杞面色怡然,仿佛穿梭在花圃水榭中,也不愿堕了胆色,只得咬牙苦撑住。
行出半里远时,身上的水分仿佛都被烤的干净,眼睛也被熏得肿胀,热气却渐渐消散开,原来已穿过那片火海。燕玉簟连忙上下摸索,见连衣服都完好无损,才把心放下来。然而回头望着吞天火舌,心中仍有余悸,问道:“这火如此炽热,为何却伤不到咱们分毫?”
“谁说伤不到?你若心里惧了,它便能烧得你体无完肤;你若不惧,便再大些又能于我何伤?”子杞早瞧出这是幻术,因此侃侃而谈,颇为得意。燕玉簟不忿他自鸣得意的样子,哼道:“哼,谬论!”
豹王越发谨慎,从火焰中走来,毛色更见光鲜,爪牙紧收,如临大敌,目光盯住甬道尽头,一点不肯放松。
燕玉簟忽然掩住口,指着前方惊呼道:“那,那是什么?模样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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