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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铸铁定风波(1 / 2)

“折铁!”

这两个字仿佛是从长春子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短短的两个音节,却带着风雷一般的威势。

远天外传来的那声音,融融落落,清清冷冷,使人有如饮琼浆的感觉。一道青影随着话音从天外飞来,如同群山间连接天与地的一条青色闪电。子杞当时只觉得那人宛如神仙,一步一步从沧阔天宫走来。他自己本就是修行之人,踏云御剑于他也不过是等闲之事,只是那人气定神宁、宝光萦绕的身影太过鲜明,让他一时忘记了所有关于神仙的传说、关于飞升的旖念,脑中只留存下对这道身姿的观想。

陆子杞望着折铁,一副痴痴呆呆的神情,喃喃自语:“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人物?哎,我成日里说东道西,却原来是坐井观天!”

“列位同道,折铁来迟矣!”

那折铁墨袍鹤氅,两只广袖飘飘然似欲出尘,他头顶却无道冠,只用一根白色发带束住四尺长发,直垂到腰间,脸部轮廓如斧削,虽称不上俊美,却有一股洒然之气。他向四方唱喏行礼,仿佛是高朋满座,自己则姗姗来迟,一如面对阔别多年的好友。大多数人却别过头去,甚至不敢看他一眼,很多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恐惧。

折铁抬头起身之际,忽地瞧见半藏在宁士奇身后的宁夫人,一双刀削似的眉毛徒然高扬,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叫道:“无量寿佛!对面可是流风仙子当面?这,这莫不是老天垂怜,有生之年竟让贫道能再睹仙颜?……哎,情何以堪,情何以堪那!想一别去今三十余年矣,仙子娇颜依旧,我却已是两鬓添霜了。”他说前半句时仍喜不自胜,可后半句却沧桑尽显,满是愁苦没落之情。

宁夫人心里暗暗气恼,没想到他别人不去招呼,第一个先把自己认出来。当下只得踏出半步,向他微微一福,淡淡应道:“道兄别来无恙。观君虎步龙形、宝光流动,更胜昔日风采,妾心甚慰。至于仙子之说,莫要再提,妾身已出嫁多年,非是当年闺中可比。”

折铁惨然一笑,叹道:“岳……宁夫人还记得我这故人,你说话总是这般客气。……哎,你能记得我这人,已经是我的福气,我有怎敢有他求?……今日群道齐聚长白,夫人不是道祖门下,莫不是也想来瞧瞧那三皇经?”

宁夫人摇头道:“我是随夫君前来观礼的。”

折铁听了那“夫君”二字,眼中一痛。

宁士奇在夫人身边,这时才笑道:“折铁老道,你眼中只有我夫人,便没有我吗?”

折铁这才看到她身旁的宁士奇,面色更惨,黯然道:“原来宁大掌教也来了。想来这许多年,宁兄修为更有精进,踏剑飞升也指日可待了。”

宁士奇为人甚是洒脱,闻言笑道:“我近年来气息不调,还说什么飞升。哼,瞧你那酸溜溜的样子,南湘跟了我,你仍是不服气吧?”宁夫人瞪了他一眼,嗔怪他不该当着众人叫出她的闺名。

折铁不以为侮,直言道:“我怎会不服气?当年你不过是个凡人书生,我已经斗不过你;如今你已贵为华山剑宗掌教,我自然更无希望了。”

宁士奇哂道:“我就是不做这位子,你也未必争得过我。”

折铁仰天叹道:“是啊,这人间浮名不过是镜花水月,便那通天道法又有何用?可惜我当年并不懂这些。”

这两位剑仙界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当众争风吃醋,众人看的大为惊奇,肚子里憋着笑,却不敢露在脸上。偏偏这两人坦然自若,情真意切,全无半点羞耻之心,当真有“天下流言于我何加焉”的气概。

宁夫人早已两颊如沸,实在按耐不住,叱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何必再提!多少正经事等着做呢!折铁,你还是不是道士?难道想还俗不成?你上长白山不是专程来找我夫妇的吧,还不快办你的事去!”这轻嗔薄怒,依稀有几分当年的风采。

“是了,我原本是有事上山来的。”折铁的目光终于从宁夫人的身影中脱离出来的时候,自然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某尘子,他老友如同一只松柏,立在歪脖子树丛里,如此的落落寡合。若不是宁夫人美玉当前,他如何不会一眼认出他来?

某尘子劈头便说道:“刚上山时没见到你,我还高兴了一阵,哪想到你还是来了。哎,虽然三年没有见面,我却真不想在这儿跟你重逢。”

折铁脸上依然是洒然的笑容,“有些事情,我只能尽自己的本分。同时三清弟子,别人来得,为什么我来不得?”

“他们并没有给你请柬,你却没半点自知之明,岂不知有人畏你如蛇蝎?”

折铁笑道:“折铁道人想去的地方,什么时候需要请柬?”

子杞对这道人的气概大为心折,忍不住说道:“师父,这位就是你常说的折铁师伯?你快给徒儿介绍介绍,也让徒儿结识一位真英雄!”

折铁大笑道:“你这徒儿精灵可爱,可不像你!”他指向角落里仰头看天的青衣少年道:“那是我的徒弟,叫冒襄,你们两个后生多亲近亲近。”子杞早对冒襄钦佩不已,笑道:“师伯的好徒弟,也是人中龙凤,却把我比的无地自容了。”

冒襄那边也听到他说话,笑道:“君子坦荡荡,师兄不必自谦。”

陆子杞向他一抱拳,像模像样的说道:“但愿与君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长春子初见折铁时,如临大敌,全身无一处不紧张。可折铁上山后却望也不望他一眼,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向来心高气傲,如何忍耐得住,叫道:“折铁,你放了豪言出来,难道是放屁?少在那儿插科打诨,道爷等着你那!”

折铁仿佛这才看到他,“不耐烦了?嘿,刚刚三位在这山上可很是耀武扬威呀,如今我与老友叙叙旧也不成?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便不准百姓点灯?”

长春子只觉五内如焚,满眼都是杀气。他自修道有成之日起,一生纵横恣意,绝荡天下,未尝一败。唯有二十余年间与折铁交手三次,每次吃亏的却都是他,以致只闻其声便紧张莫名。这紧张于他已是莫大的耻辱,而折铁竟似对他不屑一顾!他深心之中,将折铁当做是平生劲敌,他想在对手心里,自己也必定是他平生大敌。谁知在折铁眼里,他竟似全无分量!受辱之甚,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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