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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古琴之女(下)(1 / 1)

() 晚风习习,蒙昭二人谈论诗词歌赋,一时兴起便抚琴一曲,浑然忘记此地乃是荒郊野岭。夜风冷寒,二人却全然不顾,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地上,蒙昭倒并不怎样,只是时间久了,白的身体便经受不住,渐渐显出吃力之sè。原来这女子竟是雍门周的后人,难怪一身书香之气,又温婉自在,全无世人的俗气。她本名月白,只是后来嫌这“月”字过于清冷孤傲,便回了父母改为单名白。知道她的身份以后,蒙昭自然也是十分吃惊,但却终于放下心来,齐国雍门子周,琴之大师,曾使孟尝君泫然而泣,只不过自他死后,他的后人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一声孤高,未曾娶妻,也有人说他死后家族无人继承他一身琴艺,汗颜隐居。只不过无论怎样,在蒙昭看来,眼前这女子既是雍门周之后,必然也是一身傲骨,试问傲骨之人如何能自贱身份而行刺客左右之事呢?

蒙昭沉浸在她的音乐里,待一曲终了,甫一抬头,登时惊了一跳,忙道:“你这是怎么了?脸sè白的厉害。”

她轻笑,“无妨,不过是受了寒露夜风,回去歇一歇就可以了。”

蒙昭皱着眉头看她,这一身轻骨既经不起这般寒风,又何必在夜晚逗留此地呢?当下不由分说地背起她,沿着小路走去。“前面有我住的地方,先到那里歇歇吧。”

白点点头,无力地趴在她身上,闭了眼睛,她知道这次是任xìng了,自己先天不足,这身体更是已被无数的药物所取代了,荒野凄清,只怕这寒气已进入骨髓了。

转眼到了一间小屋,炕上冰冰的,似乎很久没住过人了。蒙昭将她放到床上,又取了被子给她盖上,赶忙去添火烧炕,“我平时只是过来住个一两天就走了,这很多天没来了,就这么脏了,真叫你见笑了。”

白只笑笑,缩在被子里并不说话。

“你深夜不归,家人不会担心吗?”她将火烧旺了就进来坐到炕边帮她掖了掖被子,看她脸sè渐渐红润起来,心下稍安。

白盯着房顶看了一会儿,才黯然道:“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家父糊涂,要将我嫁给一权贵,我本是这样的xìng子,自然是不愿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嫁过去,何况先祖雍门子曾立下规矩不允后人介入到诸侯国争霸之中。更何况在这般战乱年代,就算是强如秦国,也不能保证它的每一个富贵之人都能永葆安康。白此生都只愿流连于自然美景之中,抚琴相待,对这些身外之物混不在意。”

蒙昭听她如此说,哑然失笑,这女子大事上明白,小事上却是如此糊涂。“你可知这自然美景虽好,却也不能作为生活的物品,你仍然需要吃饭穿衣,如果每rì只是抚琴,这些事物又从哪里来呢?”

白也是聪慧之人,这样一说自然就明白了,眨着眼睛,似有失落之sè。“如此说来,我虽离了家,却仍不能离了父亲的管制,总有一天活不下去时会回去,然后嫁给他提到的那人,再然后就这样过一生。”可虽是失落,她语气却很平静,只是望着屋顶的眼睛里现出迷茫,仿若不明白这世上除了抚琴之外的事物都长了这般复杂的模样,看不清道不明的。

蒙昭心里叹气,原来自己捡回了一个除了琴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可又偏生得如此美丽聪慧,万般话语一句就明了了。这样的女子,一旦适当的引导,必然能通晓万事,她不由浑身一颤,当rì妲己便是因为聪慧无比才有不可成琴棋书画之学,白却是琴中好手,虽然不通世事,这份天真却也是万分罕见,只是此番离家恐怕就要了解这世间丑态了。细细看着她,心中已有一番计量。“你觉得这里如何?”

白笑起来,裹着被子坐起来,“这里很好啊,依山傍水,zì yóu自在的。”继而却又摇头,“却不能在这长久过下去,总要找个养活自己的办法。”

蒙昭诧异,却又明白过来,白的确是大事上很是通透,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居家妇女,这一点只要看她的琴声就能了解。与其说她是不通世事,倒不如说是超尘脱俗。她略一沉吟,道:“不如你先跟我回去,我想办法帮你找到养活自己的方法。”

白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总呆在这荒郊野地不是办法,就点头答应了,却仍是强调:“你可不能什么都帮我,我虽然从小都是不用cāo劳任何事,却不代表什么都不想不会不管也不顾。”

蒙昭点头答应,添了柴火也上了炕,两人便蜷在被子里说着话,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面蒙昭来到一片空旷的水塘边,周围也没有树,也没有芦苇,看来很是荒凉,她茫然走到水边,看到里面自己的倒影,脸上兀自挂着泪痕。忽的远处一声乐声起始的铿锵,水一震,波纹荡开了。她抬起头,看到对面一个萧索的背影,他坐在岸边,凝神抚琴,心思却早不知飞到了哪里。蒙昭疑惑,顺着湖岸走着,想要绕过去看看他那水塘却越伸越远,怎么也过不去。她心中一急,跳到了水里。

“昭姐姐,你怎么了?”耳边的这个声音将她惊醒,睁开眼睛便看到白关切的双眸,心中一暖,暂时放下刚才的梦,心中却仍是疑惑,自己一向睡眠很浅,怎地这次倒做起噩梦来了?

白见她并不回答,以为是还没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便温言道:“梦中事十有仈jiǔ不是真的,你如此心思,何必去相信这个呢?心中既有所哀伤也不用以玩世不恭之态来掩饰,这样做只怕会心生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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