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宸殿中的酒宴还在继续着,林月湖之前那首举座皆惊的“大作”问世后,众人自觉难以望其项背,就没有人再敢出来邀诗了。又坐了半晌后,林月湖身上燥热,觉得继续呆下去实在无趣,附到蓝玉珠耳边告了个假后,悄无声息地退入身后的帷幕中,片刻出了喧闹的紫宸殿。
夏天的夜晚繁星点点,一弯眉月轻轻巧巧地斜挂于天。一阵凉爽的夏风迎面扑来,林月湖顿觉神清气爽,之前心中的一点抑郁也一扫而空。信步前行,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教习坊之前。此时偌大的教习坊内黑沉沉地寂然无声,此处不是什么安防重点,周遭似乎连个侍卫都没有。
林月湖侧耳细听,仿佛听到小树林后翠湖中传来的阵阵蛙鸣。面对前方黑幽幽的小树林,林月湖有些害怕,这个时候孤身进入小树林可不是什么诗情画意的美事。她顿住了脚,准备转身回紫宸殿。
突然,一个黑影斜斜窜出,在林月湖来不及惊呼时,黑衣人指如疾风在她颈下轻点数下,林月湖顿时哑然无声,并且浑身僵硬动弹不得。黑衣人毫不例外地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yīn寒的眸子,夜sè中泛着幽冷的光。
黑衣人将林月湖扛在肩上,贴着小树林疾行一段,随后在一片假山花木中左弯右绕,片刻来到高大的宫墙下,右足轻点地面,“咻”地一声拔地而起,瞬间越过墙头。
林月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腰腹在黑衣人坚硬如铁的肩膀上硌的生疼,冷汗顿时流了下来。心中大骇,不会吧,自己居然被人劫持了?虽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神乎其神的轻功,但她丝毫也不觉得如何美妙,心中除了害怕就是惶恐,这人似乎是专为劫人而来,要不怎么不去王宫中盗宝而是费这番力气扛一个大活人呢?要是等下黑衣人说“劫个sè先”,她该怎么办?
迷茫的夜sè下,黑衣人扛着林月湖在一片片民房屋顶上轻松地蹦高蹿低,似乎扛着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条破麻袋一样。林月湖苦不堪言,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体传来的阵阵痛楚。
不知跑了多久,林月湖觉得浑身快要散架时,黑衣人终于跳下一个墙头,进入一个四方的dú lì小院。这个院子与上华城内大部分普通民居一样,一进的小院落,三四间厢房。此时院子里漆黑一片,半个人影也无。
黑衣人推开一扇门,也不点灯,借着一点星光将林月湖扔在墙角的一张小床上。林月湖痛得闷哼一声,饶是她自认淑女也忍不住在心中将黑衣人痛骂一番,谁叫他如此野蛮粗鲁不知怜香惜玉?
林月湖手脚麻木地躺在小床上,仍然不能动弹,只是双目圆睁,狠狠地瞪着黑衣人,只恨眼光不能杀人。
黑衣人对林月湖的眼光视若无睹,转身出了屋子,并随手关上门。
林月湖不确定黑衣人是否已经离开院子,因为他行动间干净利落悄无声息,显然身负极高武功。但她此时已稍微放下心来,至少黑衣人没有立即对她动手动脚,她就该庆幸自己好运了。不过她对黑衣人劫持她的意图仍然摸不着头脑。绑架了她好向王宫索取重金吗?她不清楚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芳华郡主”的头衔究竟能值多少银子。自己入宫不过三个多月,没踏出过宫门一步,似乎也没得罪宫里什么贵人啊?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这座小院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林月湖望着窗外的一角星空,终于抵受不住疲劳的侵袭,慢慢睡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小屋里亮起一盏油灯,昏暗跳跃的光线将屋内一些家什的影子投到四面墙壁上,显得十分诡异。
林月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森冷漠然地看着她。此人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相貌清矍,鼻直口方,颌下三绺美髯,头戴紫金束发冠,身着紫纱蟒袍,腰束错金玉带,无比华贵。
林月湖一个愣怔,此人她认识,刚刚酒宴上还斗过诗的,正是堂堂西月国章华苑大学士朝俸一品大员齐之远。难道她被劫持一事竟是这位大学士的主谋?她确定自己之前并未与这位齐大学士有过丝毫纠葛,所以实在想不通今晚的绑架究竟是为什么,苦于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把疑惑写在脸上费解地望着齐之远。
“本官既然显身相见,就不打算瞒着你,反正你也逃不出本官的手掌心了。”齐之远说道,随即冷哼一声,语气中说不尽的嘲讽之意,“芳华郡主?哼,好一个芳华郡主!”
“你爹丁如山在地府里如果知道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今天成了郡主,心里一定觉得欣慰吧?可惜他两年前就一命呜呼,看不到你如今的风光模样了。”
林月湖愕然,为什么齐之远对丁如山如此清楚,竟连他于两年多前病逝都知道?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丁如山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迂腐落泊的穷酸小子罢了,有何德何能配得上你的母亲?”齐之远越说越怒,言辞间的切齿寒意让夏夜中的林月湖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看看你母亲这十多年来过的都是什么rì子?堂堂一位西月国公主,身份地位如此尊贵,却被丁如山拐骗到深山僻壤中,与草介之民为伍,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荆钗布衣,何其无辜可怜?”
“丁如山当年带着你母亲私奔,象贼一样到处躲避逃窜,他若真爱你母亲,何至于让她背负毁婚之名遭受滇沛流离之苦?让我们齐家、让我父亲和我遭受莫大羞辱?他若真有本事,何不象我一样堂堂正正考取功名然后将你母亲明媒正娶?”齐之远自顾自地痛斥着当年抢走他心上人的丁如山,口沫横飞,似乎浑忘了自己身为朝中一品大员的身份。
林月湖十分不屑,在心中回答他:“凭你这种yīn寒刻薄行事yīn秽之人,怎能容忍一个无凭无恃的寒门才子跟你成为公开竞争的情敌?若不是当年你们父子逼人太甚,丁如山何至于要带着蓝玉珠远走他方?”
“哼,丁如山就算躲到yīn曹地府本官也能把他揪出来。总算天不负我,让本官的人在两年前找到了他。”
齐之远不屑地瞟了一眼林月湖,似乎很满意她面上渐渐表现出来的惊惧之意,轻描淡写地说道:“没错!本官的人使了一点小伎俩,你那个没用的爹就卧床不起咳血不止了。对于他这种罪大恶极之人,此等死法也算便宜他了。”
林月湖怒目瞪着面前这个视杀人如儿戏的衣冠禽兽,眼中似乎要滴出血来。
“芳华郡主,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痛恨本官将你们一家三口生生拆散?别着急,一会儿你就可以去地府和你爹相见了。至于你母亲,你放心,本官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本官毕竟还是一个念旧之人。”齐之远轻轻掸掸袖子,似乎担心小屋内的灰尘沾污了他的官袍。
林月湖心中哀叫,这就要杀人灭口了吗?会不会太简单了点啊!可怜她现在连根小指头都不能动弹,不然一定要跳下床狠狠一脚踹向齐之远。
齐之远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在林月湖的面颊上缓缓抚摸着,不胜遗憾地说道:“芳华郡主,你年轻貌美,相貌与你母亲倒有七分相似,而且还颇有才华,现在刚刚封为郡主得享荣华富贵,如果就这么离开人世,是不是觉得特别不甘心?你落得如此下场须怪不得本官,要怪只能怪你爹当年做下的好事!如果你与你母亲这辈子就在余家坳过下去倒也罢了,谁要你进宫不说还摇身一变成了郡主?这就怨不得本官心狠手辣了。”
林月湖只觉浑身鸡皮疙瘩爆起,恨不能张嘴咬断这只恶毒猥琐的魔掌。
齐之远无所谓地耸耸眉头,最后对林月湖说道:“芳华郡主,等下见到你爹丁如山时记得替本官问候他。”说完拂袖出了小屋。
片刻,先前劫了林月湖的蒙面黑衣人闪了进来,走到林月湖床头后缓缓举起右掌,朝林月湖的头顶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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