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管是考叶老师的博士，游华民也不敢怠慢，叶老师是不看关系看成绩的人，不管熟识不熟识的，他都会一碗水端平。五月份成绩出来了，游华民考了第一，而且是公费名额。他知道公费名额是导师为他争取的，不然，一年上万元的学费也够他负担的了。
孩子是在秋天出生的。因为装修房子，把一点积蓄都花了。本来打算在省妇幼保健院生的，那里条件最好，而且有一个同学的爱人在那上班，人熟好办事。但是考虑到费用也最贵，所以就临时选了附近的省第二人民医院。
那天上午陈林虎正在办公室里忙着，韩青打来电话说自己羊水已破了，陈林虎马上打了出租车回去，和赶来的岳母一起把韩青送到省第二人民医院。陈林虎当天有个接待任务，还想着办完后再回来，岳母有点生气地说：“林虎你怎么糊涂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去工作，再说这接待的事你不做难道没人能做了？陈林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分不清轻重缓急了，就到局里请了假。
孩子顺利出生，是个女儿。因为两口子意见不一致，找了个起名公司的朋友，起名叫陈芝轩。据说，这芝轩两字有讲究的，女儿属猪，芝从草，轩从木，名字中有草有木，寓意今生一世有吃有住，是个大吉的名字。芝轩成了家庭的重中之重，韩青对孩子疼心更重，她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我自己受天大的委屈都没关系，可我轩坨不能受一点委屈”。婴儿摇床，衣服，尿不湿等她都要买最好的。上帝保佑，幸好她的nǎi水足，不然要吃进口nǎi粉，又不晓得要花多少钱。
多年来陈林虎就深知钱的重要和缺钱的苦恼，但从没有现在孩子出生后的感受强烈。大年初三，孩子才三个月大，拉肚子不止，只好一家大人陪着到省第一人民医院看病。医院的教授诊断后为受凉引起腹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了三天的吊针。三天打完后不见效接着又开三天，就这样一连打了十来天吊针。大医院就是不一样，什么都是高标准，尤其是药费，每天一百多，前后花了近两千块。最遭罪的是孩子，头上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可是还是不见太多好转。后来又经朋友推荐，换了中医研究院的一名医生看，服了几幅中药，才算止住了。
更糟糕的是，三岁以前芝轩的体质一直比较差，动不动就生病。陈林虎和韩青想起去医院心里就发毛，一是门诊医生不管是教授还是普通主治医生，不管孩子是感冒、发烧、腹泻还是消化不良的毛病，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安排打吊针，用最好的抗生素，不拉稀的也会打吊针打得拉稀，孩子实在是遭罪。二是看病花费大，小感冒也动不动就要上千元。有几次手头实在没钱，只好透支信用卡。
席天宇当了老板发了起来，这给陈林虎的刺激实在不小。席天宇毕业后一直在财院一个二级学院当辅导员，后来又担任学工办主任，在学院党委和行政的领导下从事学生教育、管理和服务工作，学生安全稳定、档案管理、思政工作、rì常奖惩都属工作范围，连学生的恋爱纠纷也有义务介入调解。用他自己的话说，实际就是学生的保姆。席天宇的xìng格确实不适合做这种琐碎的事情，他几次申请想转到教学岗位，学校都以非紧俏急需专业为理由不予同意。加上待遇不高，于是就在三年前停薪留职了。其实还有些原因是后来席天宇说了才知道的，当时老婆胡云所在的省纺织品进出口总公司改制了，前途未卜。胡云决定出来单干。席天宇当时穷则思变，上班之余接手了学校附近一家饭馆，邀了亲戚合伙做生意。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生意一直没有起sè，一年忙乎下来，不但没赚，反而还亏了几万块钱，留下一屁股窟窿债。所以两口子心一横，决心破釜沉舟，一起下海拼一把。
就在又一个不知不觉来临的chūn节，陈林虎接到了几年没见的席天宇打来的电话，他一开口就喊：天宇，你到哪里淘金去了，也不和我们联系，打你手机停机了，问其他同学也都说不知道，还以为你失踪了！
席天宇就说：一言难尽啊！
陈林虎就说问：你从哪回来的啊，这几年忙什么生意呢？席天宇就说：“从义乌回来的，在那做了点小生意，我现在才算是有口饭吃了，也才敢给你们打电话呀。”末了他请陈林虎以及在省城的老师和几个要好的师兄弟一起吃顿饭。
吃饭地点安排在市里一家很有档次的海鲜酒店，席天宇看来真的是发了。席天宇明显比过去胖了，但举手投足也比过去气派多了，算是衣锦还乡了。席间聊起过去的经历，席天宇几度伤感。原来他两口子为筹集做生意的本钱，把在学校的房子都卖了。他们先是到了广州做保健品营销，怎奈这个市场的水太深，折腾了一年一直没有起sè。后来席天宇一个同学在zj省义乌做小商品生意，就建议他去试一试。生意是这一年多才开始上了正轨的。
那天难得一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饭后，席天宇邀陈林虎到自己家去坐。席天宇说他最初到广州去的时候，因不熟悉市场，有几次受人骗。最困难的时候，身上只有不过几百块周转金，顿顿白水煮面，连方便面都吃不起。胡云的哥哥当时在老家做建材生意，而且做的还不错。胡云给哥哥打电话，请她借点钱。她哥哥却说，赶快回来才是正道，别再外面瞎折腾了！我借你不就是往水里扔吗？不借！“人到了关键时候，就是这样冷漠。”
席天宇说。
就在席天宇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高中要好的同学向他伸出了手。这个同学在义乌国际小商品城做外商代理订货生意，很同情他，就建议他去试一试。两人到了zj省一开始并没有固定供货渠道，只是给同学帮忙，做些帮助验货和包装的事项，然后逐渐熟悉了业务环节。同学就借了他一点钱作为本钱，他说，一开始半年都没有自己的大宗订单，心情郁闷之极。胡云在读研时选修过法语，于是尝试开拓法国市场。由于这方面竞争不算激烈，所以很快接到了不少订单。头一年他们就接到了几百万元的订单，总算翻了身，现在已经租了两层楼，又请了几个亲戚，大干起来。
席天宇身上多了一种成功人士的气度。这是陈林虎的强烈感觉。他开了自己的黑sè奥迪a6轿车送陈林虎回家，路上他说，学校里的那些院长、处长们，曾经是自己羡慕的对象，现在看他们，整天就是围着一点蝇头小利，又有什么大意思呢，。只有到外面的世界去走一走，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
“爹亲娘亲，不如钱亲。钱能通神。如今的社会就是这么实际！”席天宇最后说。
这话陈林虎刚进机关时可不会认同，那时他一腔豪情，一心想着如何在机关里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是这几年他的感受是，机关里关系复杂，陈规陋习不少，禁忌束缚繁多。生活的窘迫和严酷的现实，让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得不接受这个理了。
陈林虎又想起阳安师专时下海的苏老师。苏老师课余之时，做起了兼职摄影师，经常挎个相机屁颠屁颠地跟在师生后面，给他们拍照。然后定期到市里冲洗。那时候他们班里同学对苏老师的做法还有些看不惯，觉得他有些不务正业，利益熏心。现在他能理解苏老师了。古人说过：愁城yù破酒为军，世路难行钱做马。世界上没有比钱更浅薄的东西了，可也没有比钱更深刻的东西了。钱真的是人生的一大主题，不服气不行啊！装清高有什么用，寒不能衣饥不能食，到头来还不是自欺欺人一场戏！
又一次见到席天宇时，陈林虎鼓足勇气说：天宇，你说到外面的世界去走一走，，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我觉得很有道理，说实在的，我在现在的单位干得也并不顺心，觉得没点奔头。我想跟着你干，你看怎样?
席天宇沉思片刻，委婉地笑着说：林虎哪，别怪我打消你的积极xìng。既然是老朋友说话我也不兜圈子，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做我这一行，一是你的xìng格不适合，二是你也没有本钱，三是你家人怕不会支持你。从前做生意讲究诚信勤俭，现在变了，原来的不能丢，还要加上求新。因为人的需要标准不断提升，对于商家来说，如果不能及时跟上这种需求就会落伍，实际上，即便人们还没这种需求，聪明的商家也会挖掘、创造需求。举个例子，移动与联通两家企业算是基本垄断了移动通讯业务了吧，它们为了生存发展尚且还竞争个没完呢。再以我这行来说吧，小商品种类实在繁多，我的客户一开始订头饰、后来需求饱和，就换成了摆件，现在国外摆件市场饱和了，又改成节假rì赠品。我们必须积极主动地提供新产品款式信息，供委托方挑选，才有机会获取订单。在市场淡季，我们还要主动出击，与厂家加强沟通，设计开发新的产品款式，才能防止业务量的下滑。
陈林虎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就说;竞争无处不在，这我知道啊。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老婆韩青不支持你。席天宇说，“这样你就不能全力以赴，成功的机会也会打很大折扣。义乌的小商品生产及销售公司绝大多数都是夫妻店、家族店，就是这个道理。”
确实如此，陈林虎做这种选择，父母是管不了的了，但是韩青肯定会阻拦。几样条件他一样都不具备，也只能说说算了。
在经济不太发达的地区，一个男人成功，只有一个衡量指标，就是官当得多大。下定了走仕途的决心，其实就没有退路可言的。说到底，在官场里，只有往上爬，才能实现价值、体现价值。不然不如早点退场。在担任资深科员长达7年之后，陈林虎终于等来了久违的竞聘机会。
早在chūn节前就传出了节后开展竞聘的消息。不知道领导将信息透露是否有让参与者送礼的意图，但是单位同事可基本都是这么猜测的。韩青劝他过年时走动一下。尤其是俞主任那里。俞主任家他快三年没去了，以前去过两次，一次是帮助搬东西，另一次是到单位的第一年，陈林虎从家里带了两瓶酒去。这次去时俞主任家没人在家，一问隔壁才知道已经搬家了。陈林虎感到脸上发热，自己对领导的近况已经如此生疏，难怪没有进步。他鼓足勇气拨通了俞主任的手机，俞主任那边应道：“奥，奥。。。小陈啊，….
谢谢..也祝你全家新年好…..不用客气，你就别过来了，真的不用过来了…”陈林虎费了好大功夫才让俞主任告诉了自家的住宅地址。挂了电话，陈林虎已是紧张地满头大汗。
这次陈林虎学乖了，事先准备了一个3000块钱的红包。到了俞主任家，寒暄片刻，陈林虎就提到了竞聘的事。俞主任就说：这次是公开竞聘，对大家尤其是你们年轻人都是一次机会，你有没有想过竞聘哪个岗位？陈林虎就说：不知是什么程序和要求，所以还没想好。
程序就是先报名，参加竞聘演讲后搞民意测验，只有入了围，才有可能获得职位。当然还有时间考虑，你就抓紧努力吧！俞主任说。
俞主任的话应该是个鼓励。陈林虎不便久坐，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出门前他把红包放在沙发上说：俞主任，感谢你多年的关怀，过年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这是一点心意，请笑纳。俞主任故意生气地说：这是干什么，不要破费。但是并没把红包递回来。陈林虎就知道俞主任的生气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这次竞聘的职位是单位里几位处长升任交委领导以后所留下的职位，同时对部分处室职责进行调整，进一步促进职责分工的科学合理。竞聘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处长职位竞聘，第二阶段是副处长职位竞聘。竞聘程序包括报名、资格审核、竞聘演讲、民意测验、党委研究、公示、任命几个环节。陈林虎参加的是副处长职位竞聘。
由于陈林虎在办公室几年和各部门打交道较多，给人以勤快、干练、厚道的印象，所以民意测验票数较多，顺利入围，他所申报的运输处副处长职位的竞争力又不是最大，所以算是比较顺利地获得这个职位。陈林虎之所以申报这个职位还有一层原因，分管运输处的蔡业伟副主任不到50岁，在交通系统工作多年，业务水平高，为人又xìng格耿直，陈林虎一向比较敬佩，也希望能在他手下工作。
陈林虎副处长上任不久，运输处就接到了一个课题研究任务。这个课题是交通部委托省交委进行的。省交委因为缺乏人手，就将市交委列为配合单位，实际上把主要工作都交给了市里。课题名称是《交通运输企业安全标准化管理体系建设研究》。所以市交委又把市运管处列为了参与单位。
省交委赵副主任任挂名组长，俞主任任常务副组长，省交委运输处一位副处长、蔡主任及市运管处处长为副组长，鲁处长、陈林虎以及曲云鹏担任组员。曲云鹏这次竞聘终于抓住了机会，成为法规处副处长。因为他在运输处工作过，对安全业务比较熟悉，所以就被蔡主任抽入课题组。陈林虎很高兴，这样两人在一起合作就会更默契了。
鲁处长说，课题经费有40万元，市交委可支配30万，难怪俞主任这样看重这个课题了。
鲁处长50来岁，中等偏瘦个头，皮肤略黑，做事很认真，为人也很随和。其他三个人，有两人已经五十几岁，过三五年就要退休，所以基本上只安排一些收发复印的事情。另一个小女孩小尹刚大学毕业，业务还未上手，并且工作上进心也不够强，所以只能拟拟简单的文件，附带做点小事。所以主要事情都是他和鲁处长两人担着。
课题启动会上，俞主任安排了课题进程。头两个月安排相关企业及运管所进行座谈及调研，第三个月赴外省调研，最后两个月协助部起草征求意见稿。陈林虎和曲云鹏分别负责起草客运及货运内容，由鲁处长和蔡主任把关。
韩青比较支持陈林虎的工作，一是因为老公刚上任，希望他干出点名堂，二是认为科研有经费补助。陈林虎也是对课题补助抱有希望的，但是不敢和韩青提起，只怕到时兑现不了。
在zj省sd省两省的调研，让陈林虎开了眼界。这两个省不仅公路基础建设搞得好，而且运输管理也很到位。集约化经营水平较高。以光化物流集团为例，这个由光化车队起家的物流企业，1997年起进军储运，从事第一方物流业务。1998年开始了整合社会资源的尝试，对物流服务业务实施了市场化运作，开始了简单的第三方物流业务。2000年起确定了公路港物流发展战略。此后短短七八年，光化物流集团已在全国建立了多个物流基地，成为中国物流示范基地。
zj省于海市交通局运输处的张副处长全程陪同了调研。空闲时时聊起了待遇。陈林虎问：你们工资以外的福利如何，一年能有多少？张副处长说:也不算多，普通员工到局领导，一年五到八万不等吧，你们呢。陈林虎就说：真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们只有你们的十分之一左右。张副处长说:你门还有油补吗，午餐补助吗，陈林虎瞪大眼睛说：都没有啊。你们哪来的钱啊，张副处长说：靠向财政争取和二级实体单位创收啊，你单位只要工作出成绩，在zhèng fǔ那里就有地位，财经委门也会向你倾斜。陈林虎想:就工作这点来说，本省除了只知道在基础建设上用钱外，运输市场培育上还真的没做出什么成绩，外省在放水养鱼，我们是涸泽而渔，怎能有地位有收入呢。
这次课题研究按期结束了，除了一次课题研究成果汇报会上给在座的每位发了800元外，各位成员没有领到其他任何补贴。鲁处长一次私下里和陈林虎说：连蔡业伟都没有，看来是俞主任给独占了！你不知道，他一向就是这么霸道！陈林虎心里想;你是老资格了，敢这么评价，我可不能随便说。就笑了笑：你处长都没有，我们还敢有什么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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