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吾知道还有更内里的密室。”不料贼人察言观sè的本领亦属一流,我稍稍露出破绽,就给他看破了,且语出惊人,“可吾不想再进去了,免得落个欺人太甚的罪名。毕竟得罪人太重,不遭天劫,亦遭天谴。”
“啊,是啊是啊。”我感激不尽啊,他似无歹意,只是好奇驱使。不过我亦觉得自己很窝囊。别人来偷东西,我还得庆幸别人给我留有余地!
“你别高兴得太早,并非只有我一个人闯进来。”贼人向内一指,又语出惊人,“已经有人在破第五层的秘法了。”
“啥?”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低下音量,问道:“那人和你?”
“是个女娃子,和吾没关系。不过嘛,那女娃子可了不得啦,轻功不得了,吾年轻时亦比不上她——普天之下没人比得上她——是吾先破关闯进来的,她却无声无息地跟着吾,前脚跟后脚捡便宜。”贼人不经意间握得那竹简和玉简吱吱声响。啊,依他之言,敢情是认为他轻功天下第二,而且在遇到那女娃子之前,自诩第一了。
“这么厉害?”不禁冒出一种不祥预感。我记得,那个要挟过我的宫女的轻功,亦极为了得,一转眼的功夫缥缈千里,简直是匪夷所思。
黑衣粗汉子点头又摇头,嘘叹道,“说来可笑,吾一进第四层密室,她亦紧跟着进来。如若不是她不小心擦落一点墙边石垢,吾亦察觉不到有异,哎哎。”
我心里暗想,你听石垢落地之声而辨人,已是惊世骇俗的本领了。而且密室空荡荡黑魆魆,本是不易视察异常。毕竟这藏室的岩石,是忘川首阳山特产的伤心岩,隔音效果特别的好。要是容易被发现,我才不会莽莽然地进来跟踪敌人呢。可是我亦不与他多言,只恭敬地低头问道:“那她来意如何?前辈修为如此高深,石垢落地之声不失耳,必定慧眼,看得出一二。请前辈指点。”
“你不用和吾打江湖上的腔,讨我喜欢;吾真的不清楚。”那黑衣粗汉子搔头道:“不过,吾看你人不错,非是油腔滑调之人,好心告诉你一声:你最好别去招惹她,你去找她,唯有死路一条——她乃不死族之人。”
“不死族?”我不敢相信。《神代卷》记载,不死族乃远古魔族和信奉祖先崇拜的异支苗族的后裔,不死的体质和顽强的意志力是不死族的特征。不死族残酷无道,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把族人生吞活剥,再蘸墨水来吃,是最正统的饮食养生之道。
“吾无错。她体内魔血,有别常人,异种魔灵元力溢泄于外——你不懂,远古九黎强悍灵元力,乃不死族血脉之·······唉,一时三刻解释不清······”黑衣粗汉子不搔头了,皱眉道:“总是,她是不死族之人,没错。虽然她的身体随修而异,容貌大有改变,可是魔血所含的魔属xìng,却是决计无法改变。”
“啥?闻所未闻!”我惊讶得合不拢嘴:“类魔族的不死族,道行高深了,可以改变体质和容貌?”
“你虽为王,却非霸道王者。钟鸣鼎食养尊处优,别以为靠着几本旧书,就可以知闻天下!世间森罗万象,另有幻奇之象,说你活在井底,一点都不为过。”黑衣粗汉子望着惊愕莫名的我,退后了几步,转身说道:“暂别了,好在那女娃子并没有看出吾之身份,要不然,不死族可能就和吾无仇无怨地干上了;江湖的恩怨实属难料。你,好自为之吧。”
“你竟然可以依靠物类的血,来推测他起源种族,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凝望黑衣粗汉子转身而去的背影,讶然问道,“修为极高,轻功臻顶,盗窃之技无出其右,难道你是祁山的岁月神偷?”据《神代卷》记载,祁山百峰,水湖相连。其间有一神秘世家,神偷为术。每一代拥立一位岁月神偷,以使游戏人间。岁月神偷以偷取“岁月”命名,可见其妙手空空之术何其出神入化。
“咦?”那黑衣粗汉子闻言,浑身一震,转身盯着我,讶言问道:“你竟然知晓岁月神偷之名?吾小看了你。”
“我看过《神代卷》,《神代卷》世家篇中,记载了祁山的岁月神偷,书中说——”话语戛然而止。我记挂着第五层密室,又惊叹岁月神偷重临江湖之事,一不小心便把《神代卷》泄漏与外人了。可恨此时断言已为嫌迟,但我还是连忙住了口,同时偷瞄岁月神偷。
“《神代卷》?没听说过,是《神代二卷》吧。你读书真不留心,书名都记不住——可吾自幼熟读《神代二卷》,上面丝毫没有提及祁山之事。”岁月神偷举棋不定地望着我,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别说谎。”
“啊啊,我对某人放过誓,不能说。”我编不出谎言,怕弄砸了。同时惊讶,岁月神偷居然不闻《神代卷》之名!我越发看重《神代卷》了。
“嗯?好小子,忘恩负义。”岁月神偷对我没辙,于是威胁道:“你切勿忘记,里面还有一个杀人不偿命的女娃子,你得向吾讨好才是。”
“话说,先前那声巨响,是你弄出来的么?”我看岁月神对我偷轻蔑无比,怒气暗生,便赌气无视他的威胁,话锋一转,转到先前。
“呵,你还嘴硬。”岁月神偷不zì yóu地笑了,抹嘴道:“你对那女娃子没辙吧,你终究会求吾施与助手。”
“那是我的事,不关前辈你的事。”我承认我是嘴硬,可岁月神偷的表情也恁是变化多端了,“你只管回答那声巨响是否是你弄出来的便可——打算以此引诱我跟进来?”
“自然,吾偷亦有偷道。”岁月神偷噘嘴笑道,呵呵然,“吾引诱你来,是想让你明白,吾并非想要对你忘川世家赶尽杀绝;且想让你知道吾之厉害,别再追究此事。”
“观你言下之意,估么不愿得罪王派——受人所托?”我突的有一种感觉,“或者另一说,你是被逼的!”
“哈哈,人间界内,何人能要挟岁月神偷做贼?”岁月神偷听毕,却无动于衷,把竹简玉简收入怀中,向外走去,“你好自为之吧,那女娃子不好惹。吾老矣,不想再蹚浑水。”
岁月神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无风亦无痕。岁月神偷这一走,明明便是要避开我继续逼问的意思嘛。不过那麻烦的“女娃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思量。我慢慢探步去到第四层密室。从第三层密室到第四层密室,其间有一段很长很长、不断向下延伸的石阶,且有两个转折。
当我踏上第一层石阶时,手背又浮现出一朵睡火莲;第五层密室之门终究被开启了。我的心跳得极快,快到几乎连呼吸都顾不上。此乃徘徊在生与死之间模糊不清的感受;记忆中有且仅有一次。我曾经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那次频临死亡,却让我觉得不死则是大幸,不敢亦不能再奢求什么“之后”的幸福了——那一次,我没死成,死撑着活下去,算是大幸;可我的父亲和母亲却撑不下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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