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艳冠群芳,是谁误解了“薛宝钗”?
宝钗是我在红楼梦里最喜欢的人物,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是我把整部书看下去的动力,每次有到她的地方,我总是细细的字字句句的看过去。
我觉得宝钗才是红楼梦里最最了不起的女子,也是红楼梦里最大的冤案。
宝钗的为人处事,是最接近“道”的。无奈百年来,多少人都把她说成jīng于世故,攻于心计的人物。这些多少归功于她和黛玉宝玉的三角恋爱中,不耻于她的第三者的行为,当然还有最后,她和宝玉成了亲,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横刀夺爱,迫使林黛玉魂归仙界的罪魁祸首了。
殊不知,宝钗并不是这场恋爱角逐中的赢家,从一开始就不是,并且最最难得的是宝钗从一开始直到最后一刻,根本就没有打算成为这场恋爱的赢家,这一点务必强调。因为主动和被动,是有着根本的本质上的区别的。
何以知其然也?
一
不得不先谈谈宝玉。
众所周知,宝玉对于黛玉的感情,是一见如故,一见钟情的。当第一次黛玉见到宝玉的时候,“便大吃一惊,心下想到: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就连“颦儿”这个表字,也是宝玉给起的。
不说宝玉rì后如何殷勤照顾体贴,并处处维护这个妹妹,妹妹自是感激。
单是红楼梦的这些妹妹姐姐里面,也只有这个黛玉和他宝玉两个人气味相投。
这是天定的孽缘。
宝玉最恨人逼他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之类的话,他说那些人是“浊物”,“独有黛玉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言,”
宝钗则不同,甚至相反,是处处在说教他,有意无意间摆出了“姐姐”的姿态。
在香菱学诗入了迷,在山石上出神,蹲在地下抠土,奋发作诗时情态惹人诧异时,宝玉也在为此感慨,宝钗便借此笑道:“你能够像她这样苦心就好了,学什么有个不成的。”宝玉不答。宝钗也并非就不晓得说教对宝玉不起作用,甚至气反作用的。
所以林妹妹很妹妹,宝姐姐很姐姐。
宝姐姐对于宝玉来说,是可爱可敬的。
那天宝玉要瞧瞧宝姐姐手上的红麝串子,因为宝钗生得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到:“这个膀子要是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他身上。”
可惜宝姐姐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企及焉的了。
自然比不得林妹妹,可怜之,可爱之,可亲之。
所以宝玉一直把黛玉当做自己的红颜知己,黛玉也把宝玉当成是自己的知己。
二
宝玉黛玉之间相惜相知的感情,宝钗作为“第三者”的身份,岂有一无所知之理?!
试问如果你是薛宝钗,此时心里作何打算?不得不承认,贾宝玉是百里挑一的公子,但宝钗一定就看得上他?当然也不是一定看不上。
看得上,是因为宝玉是千不好万不好总有一条对女孩子好,非常尊重女孩儿们,这一点在当时可是难得的很的,再说知根知底,嫁个他也不吃亏。
看不上,是因为自己条件并不差,大家闺秀的出生,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素来孝顺守礼,”勤于针绣,毋庸置疑,宝钗对自己的为人处事是很有自信的。
所以,即便将来不嫁给宝玉,到了别处去,也不至于很坏。所以,贾宝玉对于薛宝钗来说是个鸡肋,可有可无的。有固然不错,但没有也没有大不了。
我姑且把它四六开。根本谈不到儿女私情上去。宝钗对于宝玉在爱情上,是豁达的,自信的。至少比起黛玉来,要好,好的多。
“薛宝钗因往rì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和尚给的,等rì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昨儿见元chūn所赐的东西,独和宝玉的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幸亏宝玉被一个林妹妹缠住了,心心只记挂着林黛玉,并不理论这事。”
当黛玉在争风吃醋,生怕宝玉对自己有二心的时候,这却是宝钗内心里的真实旁白。
而宝钗这种豁达和自信,不是没有原因的,薛宝钗之父因“酷爱此女”自幼“令其读书识字”。“自父亲死后”,“举止娴雅”,大方懂事的宝钗“见哥哥不能依附母怀”,且这哥哥还到处处惹事生非(估计被她父亲惯的)少不得当家作主,当起“姐姐”来,“好为母亲分忧解劳”,不得不“会做人”。处处忍让,不甚计较,宁可自己吃点小亏也不愿意得罪人,把自己的本分守得严严实实。
更难能可贵的是,宝钗不仅没有把自己当做千金小姐自以为是,而且还是个危机感很重的人。
可能源于宝钗小时候有病,身体总不好的原因,且到了“再不要提吃药”的莫奈其何的地步了。
后有秃头和尚说,宝钗幼时的“病”,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热毒”,须天下至寒之物“冷眼,冷心,冷香丸”方看得透,救得来。这“热毒”之症,何尝不是天下人所皆有之的“病症”?何谓“热毒”?此毒乃集天地恶阳之气,滋养于浮躁刚烈之所,此毒最伤血气,害肺伤神,病发之时,令人迷心掩目,争勇斗力,知进而不知退,知放而不知收,终而心力交瘁而亡。多少人死于此病,可怜尚不自知。
无论如何,宝钗颇通医道,想必于此也不无关系吧,后来,还帮了黛玉的病,以至于黛玉对他感恩不已。
这求人不如求己道理,从实践里早已经有了体会。
当然,对于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在当时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自己毫无发言权的时代背景之下,如何能不早早的架起势来?
所以宝钗是她娘薛姨妈甚至贾府上下眼里的“乖乖女”。
宝钗深知唯有如此,才或许有希望把握自己的命运,并且它相信自己的方法是正确的,唯一的。所以她说,“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宝钗是现实的乐观主义者。
如果宝钗所做的这些都叫做世故圆滑,攻于心计,那么我不晓得还有什么事情不是世故的。
宝钗不过是主动防御罢了。缘于不得已而为之。
我想这也是曹雪芹说宝钗是“高士晶莹雪”“艳冠群芳”的缘由吧。
只可恨高鹗续写的一段,当王夫人向薛姨妈提亲,薛姨妈回来来征求宝钗的意见时,宝钗反正sè的对母亲道:“妈妈这话说错了。女孩儿家的事情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亲没了,妈妈应该做主的,再不然问哥哥,怎么问题我来?”这一句话宝钗描写的虚伪狡诈之极,横刀夺爱更是毫无疑问的了,这种丑恶的表情断乎不是宝钗所应有的原来的样子。
因为,这跟本不是宝钗一直以来的xìng格,即使宝钗有此决心,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也必然做些思量。段不至于所谓“正sè”一词,反应得如此激烈,仿佛薛宝钗预谋了一万的样子,得了便宜卖乖的嘴脸,巴不得嫁过去了。
这是高额对薛宝钗的不公平的描写。
更有甚者,当薛姨妈把宝玉失了通灵玉迷了心智和贾母王夫人打算让宝钗尽快嫁给宝玉,顺便冲冲喜之类的话告诉宝钗后,“宝钗始则低头不语,后来便自垂泪。薛姨妈用好言劝慰解释了好些话。”这里更是把宝钗描写得是个水xìng杨花,见异思迁的荡妇yín女之流了。要宝钗去做宝玉冲喜的工具,宝钗肯定是有想法的,但宝玉有难,自己又是从小就“暗恋”宝玉,又应了“金玉良缘”之说,如果对宝玉有好处,帮得上忙的,我想宝钗为了自己所爱的人,绝不会一个吝啬自己的生命的。比起晴雯,金钏,如何?何况嫁过去也不一定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段不会让薛姨妈“便是看着宝钗心里好像不愿意似的”。
所以,高鹗这里严重丑化了薛宝钗,以此衬托出了林黛玉如何高大纯洁了。
也怪不得高鹗他老人家,原来是个出版商,要赶着卖个好价钱,也就难免有失偏颇和草率了。或许是后人传错了,也未可知也。
三
我在上面说过,宝钗是豁达而自信的。
黛玉则不然,她是紧张而悲观的。
黛玉深知自己不过是一个过路客而已,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就连吃饭喝茶,“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还有刚到了贾府之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别人耻笑了她去”。自尊心又强,又受不得气,此亦“热毒”之症也。
“心细心窄而又多心要强不落人后”。
父母死了,寄人篱下,形单影只的生活,在贾府的大观园的潇湘馆里,独自垂泪罢了。
对于黛玉来说,在贾府里极其不安全,处处充满了恐惧。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chūn不管,凭尔去,忍淹留”。“一年三百六十rì,风刀霜剑严相逼”。“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rì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大约一年之中,通共也只好十夜满足的。”
这种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来自于黛玉本身敏感而脆弱的心,黛玉深知自己在贾府里的地位,也深知在贾母心里的地位,黛玉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后来黛玉死了,贾母说“并不是我不送你,只为有个亲疏,你是我的外孙女儿,是亲的了,若与宝玉比起来,可是宝玉比你更亲些”。
此时黛玉也面临着和宝钗一样的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便是自己的终生大事。
将来何去何从?没有人替黛玉做主。
贾府里的人是靠不住的,指不定还把她放到哪里呢;贾母这个外婆也不太靠得住。
以至终于在有一天的梦里,听得众人前来向她道喜,说南京有人要接他,还拖了贾雨村做媒等话,“说得黛玉一身冷汗”“此事唯求老太太,或还可救”“于是双腿跪下去,抱着贾母的腰说道”“老太太,你向来是最慈悲的,有最疼我了的,到了紧急的时候怎么全不管!不要说我是你外孙女儿,是隔了一层了,我的娘是你的亲生女儿,看我娘分上,也该护庇些”。
这是一种怎样的歇斯底里的哀求,哀号。
如果这是高鹗续写的,确实写得好,也确实写的偏心。只从这里,你就知道黛玉心里的紧张到了什么样的一个程度。真真的苦了她了。虽然是梦魇,但黛玉早早的便知道了会有这样一个结局,正是黛玉rì夜不得安身的原因了。
而黛玉所能做的,却只能把自己的希望,自己的未来和命运托付给一个并没有实际权力的傀儡贾宝玉。除此之外,黛玉别无他法。
有很多黛玉和很多宝玉,所以,这是时代的悲剧。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黛玉一开始就讨厌宝钗了吧。
“…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jiān。”“…云丫头说你好,我往rì见他赞你,我还不受用”
宝钗有哥哥有母亲,不比黛玉孤苦伶仃。
在与宝玉的赌局中,宝钗“又有母亲,又有哥哥,这里又有买卖土地,家里有仍旧有房有地。”黛玉“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嫌的。”
所以黛玉要比宝钗更紧张宝玉,因为黛玉把一切,把整个身心都压在了宝玉身上。黛玉不能输,也输不起。
尤其看到“宝钗行为豁达,随分随从,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因此黛玉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所以自然而然的把宝钗当做天字第一号情敌,可爱“宝钗对此浑然不觉”。后来又听说,“金玉良缘”的谶语,越发了不得了。
宝玉虽然对这个林妹妹百依百顺,信誓旦旦,可是黛玉始终不放心,有事没有事,来找宝玉试试,跟宝钗争风吃醋自然多如牛毛,随处可见的,有一次,元贵妃打发夏太监送东西来,独宝玉和宝钗的一样,为此,林妹妹很不受用,闹了点小情绪,宝玉忙去安慰,把自己的东西给黛玉挑,黛玉说:“我没这么大福禁受,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草木之人!”宝玉忙发誓:“我心里的事也难对你说,rì后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黛玉却说:“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这个‘妹妹’忘了。”宝玉道:“那是你多心,我再不的。”
倒是每次都是宝钗不计较。“宝钗分明看见,只装看不见,低着头过去了,”
还有一次湘云来,宝玉在宝钗那里玩了一会儿,黛玉生气,宝玉说“只许同你玩,替你解闷儿。不过偶然去他那里一趟,你就说这话。”黛玉道“好没意思的话!去不去管我什么事,我又没有叫你替我解闷儿。可许你从此不理我呢!”
还有一次宝玉和晴雯骂架,被黛玉听见,跟袭人说“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
这些醋,吃得令人又可爱,又可笑,又可叹。
诸如此类的多的很。“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也不去睬他。”每每都忍让了过去。
整部书里,我好像只记得,只有一处,“宝钗借扇机带双敲”宝玉奚落宝钗,比她做杨妃,宝钗“不由得大怒”(看看曹老对宝钗用词,都是小心翼翼的)。加之黛玉“心中着实得意”,怎能不令人生气。
由此可见,要说一个女人胖,是很危险的。
四
关于宝钗,还有一件事,也很值得一提。
湘云要结海棠社作诗时,宝钗跟湘云说,“即开社,便要做东。虽然是玩意儿,也要瞻前顾后,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了人,然后方大家有趣。”宝钗知道湘云在家里是做不得主的,手头上不宽裕,帮湘云想办法弄了些新鲜的大螃蟹来,还说“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小看了你,咱们两个就白好了。”还说,“诗题也不要过于新巧了。”又说“究竟这也算不得什么,”
这一席话,说得湘云肝肠寸断,感激涕零,难怪湘云曾说,“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宝钗这样一个里里外外的为人着想的人,若不是真心实意的推己致人的话,是难得做得到这么优秀的。
若只简单的把宝钗说成是收买人心的话,也是把宝钗的人格看得低了。
宝钗不喜欢作诗。觉得读书习字没什么实际用途,不是女孩儿家的本分,当然宝钗的诗是不亚于黛玉的。
香菱刚进大观园的时候,就要宝钗教她学诗,宝钗却叫香菱去先拜码头,站住了脚再来讲诗不诗的问题。宝钗又说,“何苦自寻烦恼。”又一次,香菱冥思苦想得一首吟月的诗,宝钗点评说,不像吟月,倒向吟月sè。又说“这也罢了,原来诗从胡说来,再迟几天就好了。”在“蘅芜苑夜拟ju花题”的时候,就跟湘云说过,“诗题也不要过于新巧了。”以免为难人等话,还说作诗“只要头一件立意清新,自然就措词不俗了”过后又说“究竟这也算不得什么,…”
黛玉对于诗词,是很看重的。要知道,在清幽的潇湘馆里过的是“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的rì子,除了流泪,便是作诗了。诗词对于黛玉来说,是一种疗伤的灵药。有排遣孤独的作用,黛玉诗词造诣自然很高,也做得最多。
讲到这里,不得不提到湘云了,湘云的心直口快,话儿最多,在众姊妹中是出了名的了,做起诗来,当然也厉害的很的,质量上虽不甚及钗黛二人,但是数量上,绝对的可与黛玉拼一拼。初起“海棠社”的时候,因忘了湘云,湘云说“容我入社,扫地焚香我也情愿。”因咏海棠,罚她的东道,湘云竟懒待思索,提笔就是两首。当场震到了众人。且不说行酒令之类的,只说在“芦雪庵争联即景诗”里湘云舌战群儒,扬眉挺身,“哪里肯让人,且别人也不如她敏捷”,直到“湘云伏着已笑软了”为止,还有在凹晶馆与黛玉联诗,直说到“寒塘渡鹤影”,黛玉不惜用“冷月葬花魂”一句来对。
由此可见,黛玉和湘云是一起的人,虽然湘云是宝钗的忠诚死党,但并不妨碍黛玉和湘云两个,在某种程度上的共同的语言。湘云爱说话,也爱作诗,湘云作诗,不是为了争第一,甚至她根本就不去关心做的好不好,也懒得去关心,做出来,图的是痛快,是发泄,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情感的流露,是无法阻挡的。
奚以知其然也?
又一次,袭人告诉宝钗要湘云帮忙做鞋,宝钗忙悄悄说:“那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住。他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多是她们娘儿们动手。为什么这几次她来了,她和我说话儿,见没人在跟前,她就说家里累的很。我再问他两句家常过rì子的话,她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口里含含糊糊待说不待说的。…”所以,也难怪湘云的家里打发人来接湘云时,“那史湘云只是眼泪汪汪的,见由他家人在跟前,有不敢十分委屈。”
所以,你说湘云的这等“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的境遇跟黛玉比起来,黛玉实在是应该,阿弥陀佛的庆幸了。“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在心上。”湘云对于终生大事,是根本不打算,打算也白打算,管他嫁个人还是鬼,不如听天由命罢。所以即使后来嫁个才貌仙郎的短命鬼,做了青年寡妇,也不甚伤感,和宝钗一样的,比起其他人要强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