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地进入冬季以后，夜长昼短，天空在早上九点左右才会亮起来，下午四点的时候就已经黑透了。卫子青望着那还没有放亮的天空，黑sè的夜幕中点点的星光一闪一闪，仿佛是在议论这片冰封的大地。
“将军，公主的侍卫有事求见将军。”一个守帐士兵进账传话道。
“让她进来吧。”定是皇帝的圣旨有什么，要不然应该不会找他吧，子青想，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摸了摸掌心的伤痕。
“见过卫将军，”进来的女兵没有了送连立回来的时那样的暴躁，恭敬而有礼，“我们公主有请卫将军到阁楼一叙。”
“不知有什么末将可以效劳的。”孤男寡女，夜半阁楼，在大宋朝礼教森严，这样男女授受不亲之举除非必要，都是避免的。上次子青救治映月实属无奈之举，自然是另当别论，但是这次无缘无故，子青不想让映月的声誉有损。
“卫将军多虑了，公主传下一话：生离死别，再聚无期。”
“生离死别，再聚无期。”一股莫名的抑郁充斥子青整个的胸怀，难道圣旨要她回去？应该是这样的，皇帝千里传旨，不为大军，不为大将，自然是为了传旨让映月回京，卫子青心中问着自己，那样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吗？也好，就送一程吧。“前方带路。”
卫子青推门进入阁楼，一股似兰非兰的清香弥漫着熟悉的房间，布置都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多了暖意。“不必施礼了，卫将军，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边坐吧。”又是一身戎装的映月面sè虽然还有些憔悴，但是明显的比上次子青看到的时候要好得多。
“末将谢过公主。”既然眼前的公主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子青自然也不好再谦逊，正襟危坐在公主的对面。面前是北地普遍的待客之物，一鼎碳底火锅，几样寻常的配菜，一壶未开封的酒。
“卫将军，长夜苦寒，让我为你斟酒一杯，聊表救命之恩。”说着打开封泥，一股异香顿时充斥整个隔间。
“好香！”子青还在诧异，原来这屋中似兰非兰的清香是这还未开封的酒盅散发的，怪不得。
“此为禁宫雪藏之酒，名曰雪兰，尝尝是否比得上北地的风刀子。”这北地军营不似其他的军营禁酒，因为到的冬天实在太冷，所有寻防的士兵都会配一定额的酒，以供寒夜暖身。这风刀子就是北地特产，醇厚苦辣，劲力绵长，喝了以后再大的风刀子也不怕，就是用以抵御风刀子，却渐渐被叫成了风刀子。
“好酒。”卫子青却不善饮酒，其中的道理自然是无法说清楚，直觉入口轻柔，入喉如清泉，唇齿却留香，名曰雪兰，酒入胃肠，却如雪见阳chūn，醇香劲力由内而外迅速发酵，子青一个不妨，“嗝……”一杯酒下肚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酒嗝。
“哈哈……”映月看着满脸窘态的子青大笑不已，“喝这个酒要细吮入口，含口换气，等酒劲挥散再下肚。”说着自己演示了一遍。
“原来这酒还有这般的讲究啊。”子青对于刚才映月对自己的嬉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此时比之前救治映月的时候更加自在了。子青端起酒杯细细的吮吸进一口，待那股清香劲气在口中散去，一股醇厚绵柔入喉下肚，顿觉神清气爽。
“来，”映月不待子青的酒杯放下就再为他斟满一杯，“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再干上一杯。”说着自己却仰脖喝下这一杯，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
子青却见两行泪水从映月雪白的脸颊上流下，一时谎愣，不知端起的酒杯该怎么喝？“生离死别，后会无期。”听到这句话时，子青就知道这一宴应该就是离别，从此不知再会何年何月，心中也因情应景，失落不已。
“呵呵……”映月却突然的破涕为笑，“还教你怎么喝呢，自己却也打了一个酒嗝。”双手迅速磨去一脸的泪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怎么不喝啊？”
“是！”子青说着满满一杯也仰脖进肚，“嗝……”结结实实的也打了一个酒嗝，“哈哈，好酒！！就应该这样喝……”说着自己又满满的斟满一杯。
“对！”映月斟满一杯，也一脖子喝下去，又是一个酒嗝，又是一阵大笑……
此刻，还要压抑什么呢？一个人认为是生离，认为自然要让她开开心心的离开，另一个人认为是死别，自然觉得此刻就应该开心。
明月如镜，但是定厥关五十里处，一片连绵十数里的大营，此刻却没有一点灯光，月光之下就好像此处多了一片幽深的森林。但是雪原上敏锐的苍狼却远远的躲开这里，天生的jǐng觉告诉它们，靠近那里将会是灭顶之灾。
厚厚的牛皮大帐中，十颗夜明珠照的帐内如同白昼，一满脸胡子的大汉端坐在狼皮宝座之上，看着两厢大将，脸sè难看。“古扎，说说，粮草还有多少？”胡子大汉看向右下座的一个留着八字须的清瘦男子，期待着他的答案。
“回大汗”古扎恭敬的行了一个鬼方特有的拱手礼，面sè惭愧不已，“整个草原今岁大雪来的太早，又面临前所未有的大雪灾，牧民都没有及时备好过冬的粮草，这次大军南下征伐，几乎是空国而来，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军粮。”
“够了，”胡子大汉原来就是鬼方的新可汗延贊，“这个冬天是草原上最难过的一个冬天，这是上天在jǐng告鬼方，jǐng告这片土地的民族，要是还是一味的自求自保，那么是不配生活在这片土地的。”
“大汗，新进汗位就举兵南下，国基不稳啊。”一个白发茫茫的老人忧心忡忡的说。
“王叔，”延贊却是一脸的坚毅，“这新训的烈马就要狠命的夹紧，直到骑到它服。”
“大汗英明，”一个壮硕的汉子，满脸络腮胡，“我赤儿骨就双手赞成，我鬼方铁骑只要过了这勒马河，定厥关，这中原还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吗？”
“刺儿骨说的不错，两百前我们过了这定厥关，中原的天下不还是我鬼方的草场？可是现在，尔等看看，一场大雪就几乎要了鬼方的半条命，再不拼死一搏，到想搏的时候可能连力气都没有。”
“我等谨遵大汗旨意，攻下定厥关，复兴我鬼方！”两厢大将齐声喊道。
“好，”看到部下还是同心了，延贊也是心安不少，当即下令，“传令下去，四更做饭，五更人马半饱，全速压上定厥关。”
“是！”大将领命而去。大帐中只有作为谋士的古扎留下。
“大汗，”古扎看着延贊仍是面带愁容，低声说道，“此次迅速集兵南下，就算定厥关有所发现，宋国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派大军支援。大汗应该放下心来啊……”
“这次举国全来，兹事体大啊，”延贊心中郁闷不已，“大国师丘穆陵魇行前为我卜了一卦，却是大凶之兆啊。”鬼方国师可以说威信上仅仅次于大汗，说出的话有时就连大汗也必须顾及。因为在鬼方的文化中，国师是上天在凡间的代言，在许多的举国大事上，往往靠着国师的卜卦来决定。
比如老可汗在晚年在接班人人选上犹豫不定，国师占卜寓言二王子延贊必成一代雄主，所有这汗位才传给了延贊。但是这次南下，却占了一个大凶之卦，让延贊十分的郁闷，但是让他更加郁闷的是，这卦还秘密传了出去，导致了巨大的阻力。虽然延贊自己心中坚信这次会取得胜利，自己也成功说服了部将，但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此时自己仍有些嘀咕。
“大汗，大国师丘穆陵魇卜卦也寓言大汗必成雄主啊。”古扎坚毅的表示，“大汗只有坚毅的jīng神，就算一点挫折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是上天在考验大汗，是否有资格成为一代雄主。”
“好！古扎的话一扫延贊心中的yīn霾，“这片草原长大的骏马，怎么会怕那一点的坎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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