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突然睁大眼睛看向刘友渔,惊得刘友渔怔在了那里,忙回想自己说错了哪句话。花儿面容一转,恢复了平静,轻声道:“哥哥不用想那么远,我自有自己的想法。”
刘友渔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想起清远阁的同窗师姐当年出嫁前的情境,只得估摸着道:“女孩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花儿只要心中有了人选尽管告诉我,不论是谁,哥哥一定都会支持你。”
花儿将手放到桌上围成一个圈,湛蓝的瞳孔闪动着窗外夕阳映照的光辉,愣愣的道:“哥哥真的不用为我cāo心,我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麻烦哥哥跟厨房说一声,晚饭帮我送到房间来,轻月姐姐出发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就行。”
刘友渔关切的道:“那晚上还是不要陪轻月去了,也不是太要紧的事,你好好休息就是。”
花儿望向他:“没什么的,晚上我会保护好轻月姐姐。”见刘友渔仍然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嘴角挂上微笑,“哥哥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只是我有些饿,所以不大有jīng神,哥哥让厨房早些给我做点吃的就好。”
刘友渔觉得心里有些什么莫名的触动,不过并没有在意。这个小妹一向都比较古怪但却是无比坚强,而且晚上的事情风险并不算大,于是细心为她掩上了门。
刘轻月跟花儿的关系比起刘友渔要差一些,不过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也不至于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只是马车里的刘轻月说得多而花儿答得少。醉仙楼前跟刘友渔分开后花儿突然用力嗅了嗅,道:“有血腥味,是不是下面那个人身上有伤口,可能崩开了。”
虽然没有跟花儿细说,不过刘友渔和刘轻月也没有刻意瞒着花儿,所以刘轻月对花儿知道马车的暗格里有人丝毫不以为意,她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但她相信花儿,马上让御者停下马车,打开暗格。车厢内虽然宽敞,但暗格打开后也剩不了多少地方,花儿见刘轻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道:“姐姐你到外面等一会,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刘轻月抱歉的对妹妹笑了笑,走出了马车,驾车者是刘友渔多年的心腹,虽然并不知道此行的内幕却也不会多问,只是静静的等在那里。
老宅已经不远,这一片都属于云州的旧城区,比较荒凉而且没有什么灯火,马车上挂着的两盏灯笼并不足以驱散黑暗。刘轻月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探身掀开车帘,见花儿正在仔细给那名在依山入海时见过的少年重新包扎被马车颠簸开的伤口,估摸着还需要一点时间,皱眉道:“他的伤怎么样,很严重吗?”
花儿没有回头:“伤口位置倒不算致命,不过这一剑刺入的力道太强,震动了心脉和内脏,加上失血,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恢复。好在他在受伤不久伤口就及时得到处理,否则延误下来就得躺上半年,现在有了大哥的医治,三天以内应该就可以下地走路,不过伤口完全愈合和左臂恢复力气怎么也要半个月以上了。”
刘轻月正待再问时,马蹄声在僻静的这条道路后方响起,不禁脸上神sè一变,示意花儿继续的同时关上车帘,站到马车旁等候明显的不速之客到来。
从后而来的骑者有十多名,为首者一脸纨绔之sè,身形虽然高大脸上却是一副酒sè过度之相,尤其那双眼睛总是不住转动,让人一见就觉得不是可信之辈。为首者见到刘轻月立时双眼一亮,先环顾一周后才挂上讨好的笑容道:“刘小姐,胡某上次多有得罪,这里赔礼了。不知道小姐夜里在此停留所为何来,但有可用得着胡某之处胡某无不甘心如饴。”
刘轻月一见他就没有好心情,特别是想起上次被他大庭广众之下强拉手臂献礼之事,更是气恼,只是对方家里手握兵部大权皇帝非常倚重,他大哥更是驸马之尊,他爹胡侯又跟太尉乐以轩交好,自己家也只能忍气吞声处处小心避让。强压下怒气,刘轻月淡淡道:“承蒙胡公子关心,轻月只是马车出了点小问题,现在已经修好,正要上路前往全尚书家,公子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先行吧。”
这名为首的骑者就是宁界兵部尚书胡侯的小儿子胡展鹏,在云州以纵情酒sè而闻名,早就贪慕刘轻月的美sè,只是刘轻月的爹刘远长现在官位上跟他爹胡侯份属同级,无法以权强压而只能跟其他仰慕者一样走正途追求,只是他连续托人上门提亲了七八次都被干净利落的回绝掉。上次终于借酒醉之机强行拉住了刘轻月要送上聘礼并且有轻薄之举,结果被对方打了一耳光后逃了开去,并且刘远长直接在朝上告了御状。幸亏他驸马哥哥和太尉乐以轩周旋下把这件事丢给了廷尉唐曳治下的刑部处理。唐曳jīng细打算后,两边都不愿意得罪,不过明显兵部尚书,驸马加太尉的胡展鹏一方势力更为强大,身为吏部尚书的刘远长就相形见拙得多,最后以劝说刘远长下接受胡展鹏当众赔礼道歉了事。胡家从这件事里看出刘家的势力完全不足以跟自家对抗,加上为了拉拢刘家成为自己这一方的党羽,胡侯在这件事后不但没有怪罪胡展鹏反而鼓励他继续寻找机会生事。
现下三尉中国尉许勇年老体衰养病rì久,廷尉唐曳是个左右逢源的人而且私底下大有投靠己方之意,太尉乐以轩更是自己这一方的领头者,就算胡展鹏强行逼迫刘轻月把事情做成了,胡侯也有信心力保下儿子的小命。到那时刘远长女儿名节受损,跟自己彻底翻脸也只能让胡展鹏受些牢狱之灾下,大有可能选择忍气吞声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以全名声,至不济也可以沉重的打击这个吏部尚书。不过刘远长能做到吏部尚书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的靠山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晋王,所以胡侯也告诫胡展鹏在没有把握下一定不能乱来,否则事情没有做成又让刘远长抓住把柄的话请出不参政事但对皇帝有重大影响力的晋王来,在没有打击或者拉拢到刘远长的前提下只会白白便宜了其他暗中觊觎的政敌。
在那次之后刘轻月加倍小心,正好刘友渔也有事需要有人代他到清远阁一趟,刘轻月就过去躲了一阵子,这让胡展鹏只能抓耳挠腮而无计可施,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不敢去清远阁造次的。不过胡展鹏今晚接到了一名神秘人的消息告诉他刘轻月已经回到了云州,并且刚从刘府出门,他在刘府周围本就派有人手监视,配合情报略一查探就详细掌握了刘轻月的行踪,从后追赶的半途中听说刘轻月跟哥哥刘友渔分开更是大喜,立即快马加鞭,只怕不能在路上拦截到她。
所以胡展鹏正好在这条旧城区的偏僻道上发现刘轻月俏立马车边的时候简直是心花怒放,他的本意原来只是能跟刘轻月同行一段作为护花使者博取一些好感,但刘轻月冷漠的回绝态度让他怒意渐生。时隔一段后再次见到佳人胡展鹏只觉刘轻月出落得更显诱人,己方人多势众,刘友渔的马车已经确然跟刘轻月分开而且他人明显不可能藏在马车里跟刘轻月共乘一车,那名驾车者的底子他也清楚不是自己这群手下的对手,当下sè令智昏,嘿嘿一笑,伸手就想拉住刘轻月:“我正有要事要跟轻月小姐商量,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刘轻月见他脸上神sè突然变得有异,心中害怕下尖声叫道:“你要干什么!”
马车的驾者见到形势不对,明知不敌也准备挺身护主,这时一只看起来柔弱细嫩的手从车帘中伸出按住他的肩膀。花儿从车厢中走出来,像没有看到其他人似的对刘轻月道:“姐姐,外面风大,你先进去吧。”
刘轻月看着花儿,不过在她坚毅而不露出丝毫感情的双眼注视下只是小声说了句小心就走进了马车的车厢。花儿拿起手中弧度非常怪异的弯刀,向马车的驾者使了个保护刘轻月的眼神,站到胡展鹏和他手下的面前,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扫视了一圈,一言不发。
胡展鹏听说过刘府这名古怪的三小姐,不过就像云州除了刘家以外的几乎所有人一样从来没有见过她,虽然被她一眼扫得有些心中发毛,还是勉强开口道:“刘府的三小姐,从来只是闻名不得见面,今天真是幸运,是要和你姐姐一起跟我走吗?”
“夜下男女有别,姐姐不愿意跟你多接触,大家还是各走各路吧。”
胡展鹏人虽纨绔,却并不是没有见识,已经从这些镇定的举动发觉花儿并不简单,不过他手下不少都是平rì里欺横霸市惯了的,加上早已得知自己少爷的心思,当下就有几人叫骂起来。
花儿到车窗旁平静的道:“姐姐,不要看马车外面。”转头面对胡展鹏:“哥哥让我不要伤你xìng命,不过你的手下他就没有叮嘱了。”
花儿走得不快但是很稳,就像散步一样朝胡展鹏和他的手下走过去。随着她的走近,胡展鹏和他的手下都只感觉一股寒意逐渐接近,似乎比这冬夜里的冷风更加刺骨,心跳莫名的加快起来。当花儿走到已经下马的胡展鹏面前时,她看了一眼后方胡展鹏坐骑的眼睛,那匹马突然人立而起,如同见到猛兽般掉头不顾而去,在这匹马的带动下,胡展鹏手下的马匹也纷纷步其后尘,任胡展鹏的手下们怎么拉也拉不住。
胡展鹏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花儿,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上身不自觉的向后倾斜,有着发颤的说出了刚才刘轻月在他强逼下同样的话:“你想干什么。”
“哥哥让我不要伤你xìng命,我不会杀你的。”花儿说完这句话就从旁边走到了胡展鹏身后,随即锋刃划破布帛的撕裂声和筋肉骨骼的摩擦声响起,伴随着不断的临死惨叫和间中的一两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胡展鹏完全不敢动弹,不过即使不回头去看他也知道后方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因为那些惨叫的声音都是他所熟悉的。在这个冬夜胡展鹏只觉得自己胸腔发热,心脏跳得像要破体而出,当身后那些属于地狱的声音很快的安静下来后,他双腿一阵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身上溅满血渍的花儿从他身后轻轻走过,脱下外袍,将手中的弯刀仔细的擦了擦,又用外袍的里子抹了抹脸,扔到地上,坐到马车的驾者旁边。随着车轮滚动,马车渐渐远去。
胡展鹏的双手撑到地上,只觉得一片滑腻,感官这时才从刚才的害怕中恢复过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同时发觉屁股下有很多暖湿的液体。他不敢去看,也分不清是自己失禁还是后面流过来的血,喉咙中一直堵着什么东西让他非常难受,用力的咳嗽想要咳出来,却只发出一阵呜咽声。最后他用力一拳锤在自己胸口,终于吐出了那口浊气,在尸横遍地的大道正中放声大哭起来。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