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见惯了羊牯的,不理樊武,只对陈青阳说:“公子,你可知道香月姑娘好大造化。如今有大贵人罩着她呢。一般人想见,只怕难见。”说完,又在陈青阳耳边低声说:“香月姑娘如今可是太子的禁脔,公子还是换别的姑娘吧。”
陈青阳吃了一惊,凑过去细声问:“太子也来这里……叫姑娘?”他失望了,害怕见不到香月姑娘,完成不了郭松寒的嘱托。
老鸨心想:可不跟你一样。她笑嘻嘻的说:“可不敢乱说。公子要是到处说,祸福由心田,公子自己承担去。老身可消受不起。”接着又神秘的对陈青阳说:“一堆老公儿,公鸭嗓子一听就明白了,拥着一个人,不说话,乱作手势,由太监吩咐,不是太子是谁?”
陈青阳点点头,说:“我只想和香月姑娘说说话就走,不纠缠别的。”说完伸手向樊武,樊武会意,递过来桌上的银锭。陈青阳握住老鸨的手,把银子放在她的手心,陪笑说:“大娘行个方便,这点银子买茶吃吧。后头还有打赏的呢!”
樊武忍住了笑,卫健扑哧一笑,在旁提醒陈青阳:“公子,该叫妈妈。我们又不是讨水喝的,叫什么大娘。”陈青阳说:“是,是,妈妈行个方便。”
老鸨不以为忤,收起了银子,作犯难状,施施然站了起来,说:“既这样,公子宽坐,我这就上去看看。”说完离开了。
陈青阳和樊武、卫健枯坐。樊武卫健还有的聊,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说刚才见到的姑娘。陈青阳边等边品着茶。好一会儿,还不见老鸨回来。他这时有些尿意了,走出去寻找茅房。樊武赶上要相陪,他找了个小厮带路,用不上樊武,挥手命他回去。樊武乐得回到雅舍和卫健斗嘴。
茅房在大楼的后面。陈青阳穿堂过室,出了主楼后面,正是厨房。外面碗盘满盆,汤汁饭渣散落了一地,里面倒是热火朝天,剁菜炒锅的声音络绎不绝。陈青阳想,这栖凤楼果然生意红火,这个傍晚时分,就有人点菜吃酒了。
他一时清理完后,再走过厨房的时候,正留神脚下,没想到一个满怀撞到了一个端盘的姑娘。姑娘哎呦的叫了一声,里面汤汁碗碟,跌落了一地。陈青阳忙捡起端盘,拾起没碎的碗盘放在上面。嘴上连声叫着:“抱歉,抱歉,真对不住!”说完更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在端盘里,一起送了过去。
这个姑娘虽然眉眼如画,但眉宇间凝集着浓重的心事。她原害怕汤汁溅到陈青阳身上,以以往的情形,自然是要受到他这样公子哥的毒打责骂。哪想到陈青阳竟然如此和善谦让,温言款语。她再打量陈青阳的脸,只见他神sè端正,一脸温存的笑意。陈青阳越是这样谦让的点头致意,越是勾起姑娘无限的心事。她想着,悠悠的抽泣了。
陈青阳倒吓住了,他没想到这一碰,竟然把姑娘碰哭了。他想:肯定是我碰坏了杯盘,她害怕上面的责骂吧。他心里面愈发的抱歉,他扶起姑娘的胳膊,柔声安慰她:“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里有银子,你先收着。等到有人责骂你时,你把银子给他。”
姑娘没止住哭声,还在一递一递的呜咽。陈青阳再没想到会这样严重。他摸着脑袋,又不知怎么安慰。他气恼万分:一定是上面厉害的很,姑娘才吓成这样。他温言说:“姑娘莫怕,你等一会儿,我这就找你们这里的管事。让他看个明白,是我撞坏了东西,我这就掏银子赔。和姑娘你一点干系都没有的。”说完,转身就要到前面去呼嚷管事的人过来。
哪知姑娘猛地一跪,凄厉的哭诉着:“公子,你行行好。救救我吧。我愿意当牛当马,一辈子伺候公子您一个人……”陈青阳忙扶了起来,柔声说:“起来说话。我虽然是个穷书生,但这点子事,我还是能担当的。”姑娘抱着他的腿,不起身,只带着哭腔说:“除非公子答应我,不然我不会起来的。”
陈青阳想到她自然是受到莫大的委屈,他心里感动了,满口应承下来。姑娘这才起来了,和陈青阳走到了一边。姑娘哭的厉害,这陡然止住了哭泣,要开口时,却是心情激荡,忽然牙齿激烈的碰撞了几下。陈青阳看着心疼,说:“姑娘慢些说,我必会帮你的。”
姑娘带着满腮的泪,缓缓的说:“公子,我叫眠月。从小被父母卖在栖凤楼。自来平常学些曲子,打打杂役。但因为我……我年纪大了。妈妈说,再过几rì……就要让我接客人了。公子,你知道么?我不想和那些姐妹们一样,我真的不想。我看公子心肠好,我只求公子赎回了我。我伺候公子一个人,全心全意的,这辈子就是公子一个人的……”她说完,一股气流从肚腹里涌出,她全身心嘶嘶颤抖。她止住了情绪,却是在脸上细心的抹了一阵,拭去了泪水。又整理了鬓发,扶着陈青阳的手臂说:“公子,你看。我真的很漂亮的。你要了我吧。我会弹曲,又会做活,你要了我吧。”说完,她一双大眼满含期盼的盯着陈青阳。她脸上想做出媚态来,在陈青阳看来,只是浮现出一涡涡的苦笑。她的泪水这时不争气的涌出来。但她这时想让陈青阳相看,又不能伸手擦,只好任由泪水汩汩的淌着。眼泪淌过了眼睑,淌过了秀丽的鼻子边,流到了她的嘴唇里。她这时鼻腔里涌塞住了,这才狠命的抽动了鼻子。她嘴里木木的,有些咸丝丝。
陈青阳心里怜惜的发颤,他感动的用手背展抹着她的泪水。他积累了一下情绪,他实在是想安慰这个不幸的姑娘,想用一种非常笃定的口气,让她相信自己。过了一会儿,他徐徐的说:“眠月姑娘,你放心。既然遇到了我,我必定会全心的帮助你。”说到后面,几乎是一字一顿。原想告诉她,他只是一个穷酸书生。但为了安慰她,让她对自己充满信心,也就掠过不提了。他暗暗盘算,这件事情还得着落在樊武这两个狗才身上。他自己是拿不出来的,他俩倒是可以开销这笔钱。他想;既然岳朝宗执意要这么帮我,那我就帮他做下这场好事吧。
陈青阳扶起眠月,问她:“妈妈什么时候逼你接客呢?我尽快筹银子。”
眠月呜咽着说:“我也不知道,左右不过这几天的事。”
陈青阳说:“好的。我这就回家筹银子。我一有了银子,就过来给你赎身。不过……,你zì yóu了的话,寻着你的亲戚,好生过活吧。”
眠月一颗心开始被他说的活动了,但这时听陈青阳的口气,有些不想要她的意思。她心里又冷冰冰的了。她见惯了这里的男人贪念女人的美sè,再难想到陈青阳是不贪图她的,自然赎身也只是一个笑谈了。她哀哀的说:“只求公子做主,要了我吧。”
正在这时,樊武和卫健冲过来了,拉过陈青阳就走。陈青阳边走边对眠月说:“眠月,你放心。我过几天就带银子来。”
樊武边拉他边说:“老鸨子来了,请你去见香月姑娘呢。左等右等,你不来。香月姑娘不耐烦,就要走了呢。”
陈青阳心想:那个香月架子大,别一个不留神见不到,耽误了九泉之下郭兄的嘱托。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大堂上,只见老鸨笑脸劝说一位身着轻纱,体态窈窕的姑娘,那个姑娘想必就是香月了。但香月这时不理老鸨,慢慢的向楼上走去。
老鸨见劝说无效,颤歪歪的走了过来,对陈青阳说:“公子做什么去了。香月姑娘架子很大的,你让她等了这半天,只怕她生气了,再也不想见你了。”
陈青阳忙奔了过去,但香月已经上了楼去了。他急得取出怀中的一对玉镯,对着楼上高呼:“香月姑娘,你可还记得这对玉手镯?”
香月听到这句话,这才回身伏在栏上,看到了陈青阳手中举着一对灿然生辉的玉镯,她有些惘然了。她怔怔的伸出了白手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