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已经是暮云四合,天地一sè,营地一片欢声笑语,燃起的熊熊火堆伴着嘹亮的俚歌俗曲一起回荡在山谷之中。
以御营为核心,神策军的军营呈放shèxìng的向四周散开,一层层拱卫着御营。最内层是宣帝的近侍,这是宣帝在民间的时候的黑衣卫士。自从宣帝登基之后,就加以扩充和整编,人数几近百人,个个都是军营中最善长近战刺杀搏击的汉子,当然忠心也是第一位的,他们分成四队,由小高统一指挥。
而在外围,就是神策军,他本来就是按照宣帝亲军的编制而设立的,装备人员配备都是第一流的。因为在建立之初,就强调它的野战功能,所以在宣帝继位之后,就成为首选的扈从卫军。
宣帝一走出来,本来还在欢声歌笑的军士们,轰隆一声,全部站了起来,一个个的立在营地之旁。
张安世是久闻这支亲军的战斗力的,但是军纪如此严整,还是第一次得见,心里面不由对宣帝钦佩万分,心里老是在盘算着一个问题,“到底这支军队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宣帝慢慢走了一会儿,看着甘泉山藏在夜sè中的轮廓,忽然说道:“安世,你在孝武皇帝身边十余年,你说说朕和孝武皇帝有什么不同?”
张安世一愣,心里不知道这个主子怎么想起来这么问,但是皇上问话,又不能不说,想了一下道:“孝武皇帝功业超迈千古,比起高祖皇帝也无遑多让。而陛下自己自即位以来,宵衣旰食,处处关系民瘼,就勤政来说,的确实千古少有。”
宣帝一笑道:“油滑,朕是在问你,你就说在武功方面朕和孝武皇帝有什么不同?”
张安世道:“老臣不便回答。”
宣帝道:“你有你的难处,朕给你说了吧。高祖皇帝是马上皇帝,以马上得天下,却不在马上治天下。孝武皇帝武功最烈,但是也不是马上皇帝,朕也不坐马上皇帝,但是朕还是要开拓疆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使得国家的气脉不至于衰落下去。大汉建国已经一百多年了,开国的功臣的子孙都忘记了祖先创业的艰难,这样下去,整个国家还有什么生气可言,所以朕必须要打仗,而且要打大仗。朕也知道,一旦开战,兵民死伤无数,国家财富消耗无数,但是如果不彻底根治这些外患,始终是大汉的心腹之患,又怎么将大汉的声威达于四海。”
张安世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宣帝决心对匈奴动武,虽然听起来是雄心勃勃,但是他是老于政事的官僚,当然知道战事一开,各方面都要动起来,只是现在的官吏之间办事互相推诿成风,恐怕到时候宣帝会平白被这些人挫伤自己的计划。因此道:“皇上,臣以为还是要审慎一下,关于粮草和兵马的调配,还是要有专人才好。”
宣帝道:“这些是朕自己来负责,下面的胥吏办事拖沓,朕也知道。但是现在对匈奴动武是第一国务,谁敢坏了朕的大事,朕决不轻饶。”
说到这里,宣帝笑道:“所以朕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朝廷里面你要负责起来。朕不想听那些人在胡说,谁要是再说的话,朕就让他们到前线去,想作第二个狄山,朕也准了。”
张安世当然知道狄山是谁,这是他们张家的家史中必定要提到的人物。当年张安世的父亲张汤权倾朝野,所以遭人忌恨。在一次关于是否出兵匈奴的廷议中,博士狄山就攻击张汤乱政,武帝就问他你可以到前线吗?可以治理多大的地方,狄山最后说自己可以治理一个小据点。武帝就派狄山到了边疆。只是狄山刚刚下车,就被匈奴人杀死,连头也没有留下。现在听起宣帝说起这件事情,张安世却有些不安的起来,自己一向谨慎小心,宣帝居然屡次拿自己和父亲张汤相比,难道自己真的犯了圣忌了吗?
宣帝却没有想到张安世一会儿转了这么多念头,说道:“你看这次出军事否设置一个统帅呢?还是分道出兵,互不干涉。”
张安世忙收摄了心神道:“陛下,以老臣之见,前面几次对匈奴出兵,都是有人居中调度。像是当年三十万大军在雁门关外伏击匈奴,就是由护军将军韩安国来统一指挥的,就是大将军卫青在的时候,也是屡屡指挥诸军协同作战的。”
宣帝想了一下道:“你看谁合适?”
张安世却不说话了,宣帝将数十万大军交于一人之手,这个人必须对宣帝忠心耿耿,而且要声望极高,同时还可以有指挥大军协同作战的能力。这样人选一时间到哪里去找,不由得踌躇起来。无奈之下,只好说道:“臣不懂军事,不敢妄加揣测。”
宣帝一笑道:“朕知道,你这是居高位,长怀临渊之心,去吧,和他们在一起合议一下粮草的问题。”
张安世这才如释重负的离开宣帝,满头的冷汗在夜风中一吹,不禁有些爽然若失。
宣帝看着已经全黑的天sè,问道:“将士们用晚餐了吗?”
小高道:“还没有。”
宣帝一怔,知道自己没有,所以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心下一阵歉意,说道:“传旨,随军将士每人赏钱十万,让他们用餐吧。”
侍卫们将宣帝的旨意一层层的穿了出去,顿时山谷中想起了山呼海啸般的“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
嗅着晚风中飘来的肉糜的香味,宣帝慢慢的走到一个不显眼的帐篷前,问道:“郭师傅、李叔叔在吗?”说着,就挑帘进来了。
这里住着的随军扈从的李陵和郭解,这样的军政大计,宣帝就是在胆大,也要带上李陵以备咨询。
郭解和李陵正在对酒长歌,忽然听到宣帝在外面,还没有等他们迎了出去,就见到宣帝已经进来,连忙行礼道:“陛下,臣等有失远迎。”
宣帝一手拉起一个,笑道:“你们都是朕的长辈,就算是小家子的百姓,也有长辈嘛。朕说过,你们是见到朕不必行礼的人,今儿,咱们不叙君臣之礼,只讲究天伦之乐。”
郭解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因为习武的原因,显得jīng神尤为矍铄。他是看着宣帝长大的,一起出生入死的,这份情意谁也比不上。听到宣帝这样说,不由得一阵伤感,半响才道:“皇帝这样说,让老臣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了。”
宣帝嗔怪道:“不是说,你们在朕的面前不称臣的吗?李叔叔,你也是。”
李陵却不像郭解那样的实心汉子,宣帝这一段时间来,不停的派人将最近边关的奏章和大臣的建议抄录了副本送来给自己,这次又将自己带来云阳,必定是因为匈奴的事情。当下在宣帝的酒杯中斟上了酒,说道:“陛下,可是为了匈奴的事情而烦恼?”
宣帝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朕是决意出兵的,只是谁来做这个统帅呢?李叔叔,你怎么看?”
李陵想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宣帝道:“统共朝廷里面够声望的就是这些人,你看赵充国如何?”
李陵道:“赵充国在西羌声望极高,而且也善于打恶仗,这几年又长进不少,只不过他还是没有打大仗的经验?万一轻率冒进,恐怕与陛下大政有碍。”
宣帝道:“韩增怎么样?”
李陵道:“韩增长于练兵,指挥数万人尚可,但是调度数十万大军,恐怕不是他可以胜任的。”
宣帝想了一下道:“张安世怎样?”
李陵道:“张安世jīng于理政,军事方面恐非所长,而且他职在中枢,用于各路人马粮草的调配最好。”
宣帝想了一下道:“范明友呢?”
李陵一愣,他当然知道范明友和霍光的联系,范明友成为统帅,万一在战场上面倒戈回击,谁也应付不了。但是这样的原因却不便说出来,只好道:“范明友多年与乌桓等部落作战,对匈奴不一定了解。”
宣帝接着又举了几名将军,李陵都认为不合适,这时候,李陵忽然眼前一亮,说道:“陛下,这个统帅不一定要设置的,陛下的初衷就是怕各军无法协同作战,所以要设置一个护持各军的主将,但是现在不如陛下直接负责,各军主将听命于陛下,由陛下居中调度,谁也不敢出什么差错。”
李陵的一席话像是在夜空中闪烁的明星一样,点燃了宣帝的思维,宣帝细细的思索了一番,笑道:“这样就好,朕亲自居中调度,就不怕任何人在旁边掣肘了。”
一边的郭解也是拊掌大笑道:“我大汉的历代帝王,亲自统军者除了高皇帝之外,陛下算是第一位了。”
宣帝解开了一个结,也是十分高兴,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朕这就过去和他们再商议一下。”
在宣帝的御营之中,几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正在争论着,问题也就集中在出兵的线路上面。
宣帝早在外面就听到里面的人在大声地噪杂着,心里一沉,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却见到云中太守田顺和田广明为着到底是否从云中调兵的事情,争执起来,张安世在一旁也是解劝不住。
宣帝眼看着他们就要挥起老拳,脸sè一沉,冷冷的道:“你们要做什么啊?”
几个人不由得一起回头,就见到寒着脸的宣帝站在他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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