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报纸上讲的,现在八路军、新四军在山西、河北、安徽、山东、江苏这一带活动,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他们,怎样才能让他们收留?这些都得好好斟酌。全国这么大,不可乱撞,太盲目出去等于送死,乔队长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杨力提醒说。
“河北、安徽、山东、江苏离我们这里远,到那些地方去找他们不现实。再说从地图上看,那些地方大部分是平原,我们人生地不熟,没有落脚点,不利于隐蔽和生存。所以我认为去山西最好,那里离我们近,山区又多,适应我们行军打仗。”这时钱兰兰插嘴道。
“我想回武汉,那是我家乡,仇人也在那里,所以要报仇得回去。”徐彪说。
“湖北那一块,没听说有**的军队活动,我们去了投靠谁?再说,你们那一块也是平原,队伍去了在哪里扎脚?徐大哥,我看,只要是rì本人都是你的仇人,在那里打击他们都是报仇,不一定非要到武汉。”钱兰兰说。
“队伍具体的目的地和行军路线暂不定,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说。”沈清出言挡住徐彪和钱兰兰,喝了一口水,又道:“我想,就算我们队伍到抗rì战场,这五沟坝不能丢。把它留着有几个好处:第一,它在秦岭大山中,外界没有人发现,利于隐蔽生存,也就是说,我们万一在外失败了,坝子可以作为退路。第二,坝内土地肥沃,家畜齐全,少量人在这里,就算不依赖外边也能照样生存。第三,外出作战,避免不了人员伤亡,万一有些伤员不能再上战场,也可以悄悄送回来养着,这样大家就无后顾之忧了。第四,我们这里还有些伤残人员和孩子们,是不能随队伍同行的,应该把他们留在原地。”
“好!”大家都表示同意。
“请徐队长就近几天安排,将各点眼线撤回。另外,各铺面留下少部分实在不能脱身的继续经商外,其他队员也都召回,准备随队统一行动。各铺面应继续留下,留守人员不能自耕自足时,部分收入可作为的生活补助。”沈清对徐彪说。
“得把李管家留下来,他善于经商,对这些铺子又熟悉,便于rì后管理。”徐彪说。
“留守人员让杨参谋拟定名单,然后我们再统一定。另外,还得留下一部分枪支弹药,我们走后,留守人员须有自卫武器。”沈清说。
会议从一早一直开到吃中午饭才散去。虽然各有各的想法,但是上前线抗战的思想统一了。晚上,沈清把杨力、乔一明、钱枫喊到自己办公室,让杨力把拟定的留守人员名单拿出来审定,沈清见钟飞雄、李管家、雷扯谎、冯娜娜、徐强和二十二名缺胳膊断腿的后勤队队员及十几名孩子在名单中,便把刘琴、邵琴、孙芷云、殷岚的名字添上。把刘琴留下,主要是让她帮冯娜娜照顾孩子,沈清怕冯娜娜一人照顾不过来,再就是刘琴与冯娜娜是亲戚,关系又融洽,队伍走后两人正好有伴。把邵琴、孙芷云、殷岚留下来,是因为坝中有这么多孩子,需要有人管理和授课。后来,乔一明和钱枫在商讨中,把几个体质差又经常患病的队员名字提供出来,添到名单上,这样,连大人和孩子留下了六十多人。决定留守人员后,又清点出征人员,把各个战斗中队实有人数整编成一百人,又根据中国地形图标记,决定把队伍拉到山西和河北交界的太行山区。其所以他们要把队伍带到太行山区,是因为从报刊上知道这一带八路军活动频繁,过去后易找到。另外陕西和山西相邻,万一过去难扎住脚,可以退回来。再就是太行山区给秦岭山区一样,也是大山区,利于队伍隐藏,大家熟悉这种环境作战。四人还研究了行军路线,决定从东北方向穿过商洛山区,渡过黄河到达太行山。第二天,沈清又让雷扯谎查了吉rì,确定正月三十早队伍出发。
晚上,冯娜娜把当天的湿尿布放在火笼上烘烤后,陪在床上给儿子晨晨喂nǎi哄睡去,跟着自己朦朦胧胧也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当醒过来时,听到沈清正在堂屋里和钱兰兰说话。开始听两人谈论队伍要开拔抗rì前线,因早先知道这事,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烘烤干的尿布,接着准备把火盆端到堂屋去,刚走到门口恰巧听到二人说留守人员有自己,不免心中吃一惊,愣在原地不知咋办好。自从知道队伍要离开五沟坝,她以为垻中男男女女、大大小小都会随队离开,所以没有细想,也没有任何担心和顾虑。后来听说坝内需要留守人员,因为想到队伍外出打仗医务人员不可缺少,医院医生必会随队同行,特别是她这种技术过硬的医生更是不可缺少,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留下来。现在陡然听说要把自己留下,这才意识到就要同沈清、钱兰兰等人分开,而这一分开又不知啥时才能见面,她确实没有这方面思想准备,由不得心中空荡发慌,六神无主。一会儿,长长的睫毛随眼皮一上一下的弹跳,不知不觉弹出了满满一眶泪。
钱兰兰抬头无意间发现了她,知道她已经清楚要把她留下的事,急忙递给沈清一个眼sè,起身走过去把火盆接过来放在堂屋墙角,又过去把冯娜娜扶到堂屋椅子上坐下,劝道:“姐姐,我们出去肯定有说不尽的千难万险,晨晨才满月,总不能带着他到战场上去拼杀,把你留下也是没办法,你得理解。”
冯娜娜坐在椅子上,亲切而又专注地在沈清脸上扫了一眼,随即又转向一边,像是在堂屋寻找什么东西,最后转到钱兰兰的脸上露出祈求的眼神。钱兰兰知道冯娜娜在想啥,只是这事她无法作主,伸手握住冯娜娜的一只手,望着沈清叹了口气道:“我们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多好,说实话,自我们钱家被毁后,现在才有一个真正家的感觉。这个家,实际姐姐是一个主心骨,我和沈大哥两人在外头张罗,屋里事关心得少,处处靠姐姐搭理,姐姐把这个家弄得井井有条,我们任何时候回来,都感到特别的温馨、幸福。如果不是为了晨儿的安全,我们真不想姐姐离开我们。要说你和晨儿能随路同行,我们这个家才完整,这是多好的事。但是,这怎么可能……”钱兰兰说着也感到心酸,后边的话说不出来了。
昏暗的油灯下,沈清把凳子搭在冯娜娜和钱兰兰两人面前,伸双手搭在两人膝盖上,漫不经心的目光在二人脸上一扫,流露出对两人从没有过的温情,涩声道:“我沈清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使老天把你们两人送到了我身边,让我享受到了别人从来没有享受到快乐和幸福,现在又有了一个大胖小子,此生真无遗憾了。但是,我是带队伍的人,婚前给你们说过,很多地方我只能以大局为重,会在很多事情上对不你们的,现在真就是这样了。其实,我与兰兰一样心情,也不想离开这个家,但是面对当前形势,我必须把队伍带出去,没有办法留在这里享受家庭这种幸福。晨儿他妈,我真只有对不起你了。”沈清说着,把头埋在冯娜娜的双腿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又道:“兰兰知道你在我心中所占的地位,她说得对,这家有你才算像个家,我和兰兰都离不开你。但是你知道,二弟沈泉对兰菊姑娘虽好,但没有结婚,就算结婚了,不知啥时候才能带孩子;三弟沈铁虽然与珍妹结婚了,可珍妹和兰兰一样,怕战时受拖累,暂时不想带孩子,现在晨儿是我们三兄妹唯一希望,必须得好好保护他。晨儿这样小,我们不可能把他带到天远地远的地方去,受苦受难倒不怕,万一有啥危险,我和兰兰照顾不过来,出了事咋得了?不是说句自私的话,我们大人在外拼死拼活无所谓,但不能让儿子也涉险,所以只有委屈你了。”
“这些道理我懂,只是你们要走,我这心老觉得空荡荡的。”冯娜娜垂泪道。
“分开也只是暂时的。如果我们在外边混得不好,也有可能回来,如果混得好,扎下了根基,我会来接你们母子。”沈清轻轻拍了拍冯娜娜的手说。
“外边扎下根,我亲自带人回来接姐姐和晨儿。”钱兰兰道。
“就怕你们事多,把我们母子忘了。”冯娜娜可怜兮兮地说。
“这怎么可能?忘了天忘了地,也不可能忘了姐姐你和晨儿的。我们是一家人,分开只是暂时的,但今后永远也不分离。”
“外边凶险大,我们如果万一出了事,你一定要把晨儿带大,算我们夫妻一场,给你找了个累赘。”沈清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道:“凤凰山上我们还存了些钱,明天我就让黑子去取回来,这钱是够你们母子半辈子花销的。”沈清说着,脸颊上微微有些痉挛,一丝眼泪使他感觉到眼角有些寒凉,立即假装起身倒水进行掩饰。
“不,我不要你啥钱,只要你们平安回来!”冯娜娜斜着眼瞅着沈清哭出了声。此时,她一时失去了往rì的文雅和羞怯,也似乎忘了身旁坐的钱兰兰,继续大声哭道:“是的,我这一辈子没有白活,最起码我拥有了你。自从认识你就爱上了你,那个时候,心中选的丈夫就是你,但知道兰妹也爱上你后,我心里很痛苦,确实打算去当尼姑的。回来后,你娶了我和兰妹两人,无论怎样都算圆了我的梦,我是幸福的。后来我见兰妹心直口快,办事利爽,为人厚道,觉得我们这个家很幸福,很快乐,也没多想啥事,只是盼这样能到老。哪里想到仅仅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你们都要离去,我这心怎么能够放得下?”
沈清回到原位,脸上挤出笑容道:“你别担心,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又会相聚的。”
钱兰兰见二人有许多心里话要说,便借故准备走开,刚想起身,冯娜娜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妹妹别走,我们都是她的女人,有啥心里话不能当面说的?”钱兰兰只得又坐下。冯娜娜回头对沈清说:“你说得轻巧,出去是打仗,又不是游逛,谁能知道啥时候相聚?再说,万一有啥,还能不能相聚都不知了。”冯娜娜说到这,一口气噎在喉头,不由大声咳起来。沈清和钱兰兰急忙站起来给她拍背。冯娜娜缓过气,对钱兰兰道:“妹妹,出去后多注意他点。他这个人心粗,该吃饭的时候不吃,该换洗的时候不换,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不好好休息,有病的时候不好好吃药,在外又不讲究卫生,如果长期这样下去,是会拖出一身古怪毛病的,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按姐姐说的,这些方面多注意,一定要他改。”钱兰兰轻声道。
“还有,上了战场枪子儿是不长眼的,一定要管住他,不要他耍二杆子逞啥英雄,不要他事事带头冲在前边。我们就这么一个男人,要是他出了事,我们两人就完了。”冯娜娜说着又哭起来。
钱兰兰坐下擦了一下眼,不觉也很伤感,轻声道:“这些我都会注意,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他出事。”
“还有你,上了战场要多长个心眼,别傻。”冯娜娜对钱兰兰说后,又对沈清道:“你也要好好照顾兰妹,她是个女儿身,在战场上不能当男人用,要尽量避免她到危险的地方去。我要你们两人都完完整整回来,不能缺一个。”
“我记着这些,你别cāo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我们走后,你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万一这坝子有危险,你和刘琴表姐可带晨儿离开这里,万一被困到这坝子了,家里的暗道也可以用。钟大哥和雷表叔这两人靠得住,走时我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的。”沈清说。
钱兰兰见两人说话,起身走进自己卧室,抱出个很jīng致的小木箱子递到冯娜娜怀里说:“这是我家最值钱的一些东西,你先替我保管着。就算我们队伍在外边打散了,我和沈大哥光杆回来,靠这些,我们一家人也能好好生活一辈子。”
“这……这……你们走了,我……我一个女人家怕保不住。”冯娜娜担心道。
“别怕,我们走后你晚上悄悄从地道出去,把这东西埋在那棵松树下,保管没事。”钱兰兰轻声对冯娜娜说。
“你放心我……”
“姐姐人品,我一百个放心。”
“这……”冯娜娜看了沈清一眼,见沈清点了点头,才惴惴不安地接过小木箱抱进自己卧室内。
当夜,钱兰兰让沈清到冯娜娜睡房好好安慰冯娜娜,自己则带着沈晨睡去。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