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滚滚的云端之上,一仙人负手而立,风中的白发肆意飞舞,也难以掩盖他那满怀怜世忧人的面庞。
云,随风辗转千万里,仙人恍若不觉,唯有双眼迷离,望尽了人间的生老病死,前尘后世。
当今世道,一人为己私之利,反咬救命恩人。执法之官,贪污受贿,知法犯法,害的那行善之人家破人亡,冤无可伸。这二人所作所为,惊得世人自此以后,杯弓蛇影,望善而止步。
一人不知羞恶,以恶为美,以放浪炫耀,以异众自夸,以不已笑人。同流者比比皆是,异己者则唤众而攻之。
一人振臂高呼,人人平等,只见官欺民,长欺幼,男欺女,强欺弱,为老不恭,为幼不敬,只一句:人人平等。
一人明知是黑,却道是白,众人明知是己,却道是人,黑白可颠倒,rì月可换。
茫茫红尘,芸芸众生,一事一疑,是也疑,非也疑,不是不非更疑。不信人,不信已,不信天,不信道。
不知过了多久,仙人仿佛追上了先前的话语,叹息道:“末法之世,何人树道?”
仙人震袖而去,转眼三十年,天上滚滚的白云一如既往的舒卷着,唯有那云端的仙人不再是鹤发悲世之人,而是两名浑身洋溢着朝气,墨发高束的少年道士。
“师兄,那蛇怪的气息好像弱了许多?”手提宝剑的道士俊俏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一双剑眉也微微皱起,双眼忽闪着,似是寻求主人疑惑的因由。
“确是弱了许多,几近濒死,只是为何我没察觉到有搏斗的迹象?”被称作师兄的道士,那略比剑眉道士成熟的脸庞也心存疑虑,只见他一手托一明珠,一手抚着三缕清须道:“快,我们赶去探明因由,千万不要负了师傅所托。”说着,一挥衣袖,脚下的白云又快上了几分。
不过半盏茶功夫,二人便到了一参天大树旁。
只见这大树,枝压白云,叶遮苍天,众多百年大树不过其脚下的小草,此树在茫茫大山中一立就是百万年,其中多少次雷劫天火都不能奈何其分毫,好一棵瞒天得道之树。
两道士站在半空,面带骇sè,并非惊奇古树之大,而是对树上之物吃惊不已。令二人吃惊的也并非那条足有三十丈长许的黑鳞巨蟒,而是因为此蟒蛇已经一动不动,生命迹象全无。在巨蛇的腹部一个一人大小的血洞敞开着,白肉外翻,鲜红的蛇血淋淋洒洒,染红了大片的枝叶,蛇腥扑面而来,令闻者作呕。
剑眉道士眉头皱的更紧了,问道:“师兄,看这场景,怕是有什么东西从这怪蛇腹内破体而出了吧?”
年长的道士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伤口处蛇肉外绽,也只有从蛇腹内有向外发力才能造成如此形状。”道士顿了下又道:“这蟒兽至少有了三百年的道行,其皮肉一般宝刃都不能伤其分毫,而这伤口也绝非兵刃所致。”
“难道真是师傅说的那人?那岂不是……”
剑眉道士话音未落,便被年长的道士打断:“不管如何,师傅交代的事情为重。”说着,祭起一白玉小瓶,瓶口毫光微现,便把巨蛇收入瓶内,一挥衣袖道:“走吧,去找那人!”
两个道士走后,沾满蛇血的枝叶无风而动,刹那间便焕然一新,没有了半点污渍。
在东海之上,有座不为人知的小岛,终年云雾缭绕,非有缘者不可见,非大缘者不可近岛。若有幸登岛者,必会在登岛处见“同尘”二字刻于峭壁上,便是岛名。岛上四季如chūn,奇花异草,稀禽珍兽在人间不得一见。更有一道观,宏伟而至简,犹新而沧桑,道观有一额匾,曰:“于世”。额匾下门柱上刻着一幅对联,右手联:“若非和光同尘,乌能长保其身”,左手联:“尚未树道于世,焉有永存之理”。进入道门,上供一尊神像,若无道心,只见泥坯金身,胸怀道心,直面大道之祖。金身前的香炉,永远燃着三柱紫檀净神香,不增不减,香飘整座道观。香炉前有一蒲团,玄黄内暗含金sè细丝,说不出其材料,蒲团前又有五个小蒲团,皆是同种材质。
如今道观内空无一人,而在数天前,六个蒲团之上均有人坐在其上。大蒲团上坐着的正是那三十年前在云端观世的仙人,鹤发童颜,犹如当初,只是长发已高高束起。
老者下面坐着五人,左手第一人正是收起巨蛇的年长道士,面润如玉,口方鼻正,三缕清须飘然胸前,略有鹤发仙人的气度。其名仙随,道号清玄。
左首第二人是一壮汉,蓬松的道袍也难以掩盖他那浑身散发出的至刚至强的气息,仿若金刚般的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带着亲人般的和善,让人如见亲兄。其名耳盟,道号薄云。
中间一人是一女子,也着同样的道袍,秀发高高挽起,眉心长着一个红痣,娇艳yù滴,然而女子却毫无表情,犹如一冷玉雕刻出来的女仙,没有丝毫生气。其名冰月,道号无瑕。
女子的右面是一眼睛里透着jīng灵古怪的少年,俊俏的脸上时刻洋溢着幸福,时不时眼珠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对着冰冷的道姑咧嘴呲牙一番才算如意。其名七行,道号万端。
最后一人正是和年长道士同去寻人的剑眉道士,其目光坚定不移,炯炯有神的双眼望着上坐的仙长,充满了期盼和等待。其名蒙玉,道号任贤。
夕阳将落,仙人终于睁开了双眼,问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古之圣人观天道而立人道,立人道以行天道。天道不存,人道何立?人道不立,天道何倚?”
俏皮道士七行眨眨眼睛,反问道:“师傅,您也说‘道法自然’,若人为而立,可称呼‘道’?”
仙人微微一笑,道:“寰宇古今,道之长存。你言,便是道;你行,也是道;无意为之,是道;有意为之,也是道;正是道,反也是道。万般皆是道。”
七行道士略想片刻,问道:“既然万般皆是道,何苦寻道,又怎能树道?”
仙长道:“道为一,一生yīn阳。凡尘万物,尽在yīn阳之中,其中有属阳,有属yīn,万物各归其道。然万物皆有不识己,不知己,不做己者,或yù或不yù行了他道,非他之错,而是他不知自己的道之所在。”
七行又言:“我行便是我道,便是我喜,便是自然,何故强改之?”
仙长道:“自然乃大道,包含混沌,混沌为一,没有天地万物,不分yīn阳生死。现在天地已定,yīn阳已分,万物归类,若入了人类,生了人身,却行了畜道,既不容于人,也不容于畜,混淆yīn阳,亵渎天地,必将归于混沌,形神绝灭,不知所踪,岂不可惜了天地的造化之力?我等并非是强改其道,而是使其明了自己的道而已。”
七行又问:“若是其知道了自己的道,还要去行他道,又当如何?”
仙长道:“若其还是选择归于混沌,我等当助其一臂之力,不使其扰乱天地,伤害万物,这便是替天行道!”
七行思索片刻,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原来那一便是混沌。混沌之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无我无他,无天无地,不知时rì,天道之下,蝼蚁尚且偷生,徒儿不信会有这等愿归于混沌之人?”
仙长道:“如此行事者,实乃为天外心魔所惑,所行之道谓之魔道。现天道已乱,天外之魔必在惑乱天地之道,汝等可愿除魔卫道?”
众徒皆言:“吾愿!”
仙长微微颔首,又道:“人道必由人树,畜道当由畜行,尔等只能从中周旋引导,若强压利诱,便入魔道。现天象已明,救主即将入世,且多灾大难,生死难料。仙随,为师着你速同蒙玉前去庇护,以防邪魔歪道引诱加害救主。”
仙随问道:“师尊可知救主相貌、姓名,家住何处?”
仙长道:“同尘岛西北方向百万里之遥有十万大山,山中有一古树,曰‘参天’,树比天高,极易寻得,救主便在树下。”
一晃数天过去,然而时至今rì,仙随和蒙玉却空手而回,满脸的愧sè,不敢进道观半步。远远只听见一声叹息:“道如此,非尔等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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