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光如箭,一恍便过去了七年。
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水落在由一根木棍支撑的上翻窗门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诉说着夜的宁静。
微风,夹着雨的味道和远处海的气息,透过窗户,吹进木屋。屋中挂满了渔网,仅剩的空间摆放着一张方形木桌和木床。桌上一盏油灯,正随着微风忽闪忽闪,时明时暗,就像黑暗中剩下的一点希望。
一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边,用一双粗糙的大手轻抚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帮他理顺那头松乱的头发。
“狸儿,父亲不想你跟我一样,打一辈子渔,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学习……”
小狸鱼一双清明灵动的眼睛,映着火光,如星星一般明亮,他认真的看着满脸慈爱与不舍的父亲,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更好的地方?父亲,你是说海仑城吗?最好的地方就属热闹繁华的海仑城了!我们要搬到海仑城吗?”小狸鱼迫不及待的问道。
东方良轻声叹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父亲我没能力搬到海仑城啊!海仑城的房子很贵,咱家买不起。”顿了顿,又道:“你不是总说海仑城里竞技场的骑士好威风吗?你想不想成为一名骑士?”
“想!”小狸鱼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狸儿,我这些年在亚比海峡打渔,有时将船开到海峡对岸的米莱湾,暗中搭载一些不想通过官方渠道过岸的人,这些年无意间两次帮助了一个叫蓝博的人物,也算有点交情。后来他成了公爵,最近来海仑城竞技场,执行竞技场比赛的总裁判任务。这两天我守在竞技场门口,终于见到了蓝博公爵大人一面,他答应我,带你到他府上,做个学徒。”
听到这些,小狸鱼不安道:“父亲,横跨海峡很危险的,而且你安排偷渡,万一给执政官发现了可是死罪,要拉到城门街砍头的。没钱我们就省着点用,以后不要冒这么大的险了!我也不要去当什么学徒,再长大点,撒得出网了,就去帮父亲打渔。”
东方良听到此话,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自己老来得子,本就疼惜,加上儿子虽然调皮,但颇为孝顺。听到自己的话,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安危,心中一阵安慰,这些年为给儿子创造机会而经受的艰辛,一扫而空,微笑道:“父亲半生以打渔为生,知道这样干下去是没什么出息的。这些年搭载偷渡客人,通过他们的讲述,才知道外面世界很jīng彩,外面那些修炼者的能力是我们没法想象的。七年前的海啸中,我就受高人所救,亲眼见识过他们的神通。希望你出去后能学一身本事,改变自己小人物的命运,跟着蓝博公爵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记住:没有天生的公爵,没有天生的骑士,只要你有本事,你也可以成为骑士的。”
他看着小狸鱼的眼睛,时而露出希冀的表情,时而露出不舍的表情。望子成龙乃是人之常情,他也想能跟儿子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然而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没有自己面对生活拮据时的无奈,希望因没钱买药,无法挽救妻子xìng命的事情不要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可这些都是他打渔生活所无法给予的。
他希望他的狸儿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站在社会最底层。这些年他不断从过往客人那打听外面的世界,听到外界的奇人异事后,终于在他的心中点燃了希望。通过对世事传闻的经年积累后,他确定了改变命运的可能,蓝博公爵就是他心中的例子。当他找到机会后,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他也作出了决定,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去学习本领。
此时,他心中没有什么报效祖国的高尚情怀,也没有儿子成为万人敬佩英雄人物的伟大理想,只有自己也没有标准的期望,就是改变,让儿子摆脱一辈子打渔的命运。
他想了想,又对着小狸鱼道:“你不用为父亲担心,你跟随蓝博公爵后,我也不会再横跨海峡去做那些危险的作业了。你以后也不用挂念我,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生存,改变,证明自己的存在。”
小狸鱼听得似懂非懂,但他却明白了一点,就是自己将与父亲分离,不由心急问道,“那我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我跟公爵说好了,你要过去八年。”狸儿的父亲怅然道。
……
这一夜,父子俩相拥,互相依偎,依依不舍。
小狸鱼虽然只有七岁,但他机灵聪明,自然能体会到父亲的殷殷希望,他舍不得父亲,更舍不得让自己的父亲失望,他只有铭记父亲的话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父亲的期盼。
……
一夜风雨后,清晨,无雨,天未明,灰蒙蒙,充斥着大雾,见不到两尺外的事物。
两条人影,一大一小,在大雾中渐行渐远,没有鸟声,不闻虫叫。雾气在山林间如云似烟,缭绕着树林,铺卷过青草,打湿了衣裳,打湿了他们的脸颊。
父子俩踏着这条蜿蜒的山路,前途就像两尺后的风景那样迷茫不明。只知道这条路升向海湾码头,升向即将离别的终点,升向心中的那缕希望的起点。
小狸鱼一步三回头,早已看不见自己成长的那个小渔村,他想起了自己嘻戏打架,一起向大海扔石籽的玩伴,想起了一直照顾他的老骡婶,他来不及向他们告别,心中不由唤起了许多失落。
走着走着,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夹杂着水手和搬运工吆喝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便看见了火把,码头到了。他终于不再回头,只感觉雾气清凉,微冷。
一队骑兵,战铠裹身,个个坚毅挺拔,整齐的排成两排站在堤上,看样子已经做好了登船的准备,几十匹战马竟无一嘶鸣,一看便知训练有素。队伍前面,为首一人,正轻拍着一匹雪白俊马,身披紫绣锦袍,左手把着腰间长剑,听见身后脚步声接近,微微欠过身来,只见他龙眉凤目,掩口髯须,约么四十岁左右,一身银sè铠甲,映着火光,凛然生威。
东方良见他正看着自己父子二人,急忙加紧两步,向前一礼,道:“蓝博公爵大人,我前两天在竞技场门口跟你谈过的事……”
蓝博公爵伸手摆了摆,示意他不用往下解释,微笑道:“东方大哥啊,我正是在这里等你们前来呢,不然早上船了。这就是你儿子吗?”说着便俯身向小狸鱼打量。
东方良虽然知道蓝博公爵答应自己是为了还他人情,但见蓝博以公爵之贵,对自己的事仍然上心,不由心中一阵感激,拉过小狸鱼道:“狸儿,快见过公爵!”,说着又转向蓝博道:“大人,这就是我儿子东方狸,大人叫他小狸鱼便可。”
小狸鱼小眼睛盯着蓝博公爵,眼神烁烁却不作声。
蓝博公爵哈哈一笑,对小狸鱼道:“小狸鱼?这名字有点特别啊。孩子,你怕不怕我?过来让我看看你长大了没有,够不够强壮。”
小狸鱼摇了摇头,示意他并不害怕,脱开东方良的手,走到蓝博跟前,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示意他已经长大,并屈起手臂,向蓝博公爵展示他的力量。
蓝博公爵见他头发虽蓬松,却颜sè浅金灿烂如阳光,脸庞清瘦却五官俊逸,特别是一双眼睛淡蓝清澈如朗星,炯炯有神,样子聪慧又不怯懦,心中甚喜。
又看他骨瘦如柴,转头向东方良道:“你看你把他饿得跟只猴子似的!”略一思忖又道:“老哥啊,我事务繁多,没办法所有事情都亲身教导,况且他还小。这样吧,这小家伙跟我儿子年龄相仿,回去后就让他先跟我儿子一起学习吧。”
东方良心中大喜,连连道谢,心想以公爵的地位和能力,家中的教习老师,无论文武,都应该是学识渊博,能力高超的能人,公爵府的成长条件也应该比现在自己这里好了不知多少倍,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决定。
随后东方良与蓝博公爵寒暄几句,便抱起东方狸,殷殷叮嘱,想起这一别就是八年,甚至更长,不由老泪纵横。反而是小狸鱼只是默默的倚在父亲怀里,静静的记着父亲最后的话语
……
在蓝博公爵几番催促后,东方良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小狸鱼。
小狸鱼默默的跟着蓝博公爵一行人登上了船,不知在想着什么。刚登上船,便转身向船头跑去,朝东方良远远喊道:“父亲,我害怕!”
东方良擦着眼泪,见到船头的小狸鱼,心中一阵冲动,很想跑上船去,但刚踏出一步心下一狠又猛然缩了回去,喊道:“傻孩子,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回家的路!”小狸鱼大声的回答道。
“哈哈,傻孩子,路就在你的脚下,你跟着自己的脚步走就行,哪里感觉舒服哪里就是你的家,不用牵挂父亲。记住父亲的话,你是zì yóu的,你长大了,要变强大,你要成为一名骑士!”东方良大声喊道。
其实就在刚才,看见小狸鱼出现在船头的那一瞬间,他才算真正的接受了小狸鱼即将离开自己这个事实。心中的别情才平复了许多,豪气骤生,才说了这番话来。
船缓缓的开出,突然间东方的一缕曙光破开了海上的迷雾,视线越来越清晰,船也变得越来越小,东方良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就仿佛心中的希望和执念正随着那船的远去,慢慢的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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