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这第二次起床相当懒散,打哈流泪,磨磨蹭蹭。等把钱借到手都快两点了。
又叫了两个门,人没起,就回答说“没有”。又来到第五家,借到一百块钱。这时候,已经三四点钟了,三小姐还去借,直借到天快亮。有人找上来说:“甭借了,回去吧!”
三小姐说:“再借几家,才借到一百多块钱!”
“不用了,”那人说,“赶快回去吧!”
回到家里,三小姐说:“真抱歉,没借够,等天亮了再给你们借吧!”
像挨了一刀的说:“不用了,我们该走了。”
“那好,欢迎你们再来!”
那几个人没有说话。三小姐把他们送出院门。那几个人,走进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3、竞争
颜青正在独自思索,常迎用手捅了他一下:“想什么哪你?”
“刚才提到要账鬼,使我想起了三小姐的故事。”颜青问,“她在干什么?”
“出聘了。”
“她为你出了不少力,你给她多少钱?”
“咳,甭提了!”
“怎么回事?”
“女的不时行分家,但也不能少了她的。我想给她十来万子。她一千都不要,跟你像的:种地养猪,卖瓜卖菜,摆弄果树……”
“是个守本分的人。”
“对,一点离格的事也不做。”
话音没落,路旁磕头机打井的形象,透过汽车玻璃,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于是又转了话头。
常迎说:“守本分也不能太发死。你比如咱们的老同学韩启,个人弄了个打井机,谁也没他抓钱多。”
颜青问:“他有什么能哏儿?”
“有什么能哏儿?有一次包活,许多人包不定,唯独叫他包定了!”
“为什么?”
“这是他亲自跟我说的:包活的人,有的送录音机,有的送彩电,还有的送大堆东西。韩启去了,从书兜子里,掏出两筒茶叶递过去,人家打开一看说,‘行了!’就把活包给他了,赚了一大堆钱。”
“那是怎么回事呀?”
“茶叶筒里装的不是茶叶,净是大票子,塞得满满的,还有法不包给他吗?”
“噢,发财还得会耍手段!”
“可不!提起这事多……”
“这也可以叫做竞争;不过,国家是会想法解决的。”
“国家解决不了。这招儿不行,又想出了新招儿。我劝你把脑筋也放灵活点儿!”
“灵活不了,我就习惯土里刨食,在国家划定的框框里谋生活。”
4、官场里的虫
天上的乌云似乎多了几块,浮动的云影常常投在公路上,使得黑sè的公路明一块暗一块,就像一匹好端端的黑绸子,打了几块补丁。
紫sè汽车在来往的人马车辆中,穿梭般地飞驰着。颜青问:“你整天家坐汽车净干什么去?又跑买卖去了?”
常迎说:“哪净跑买卖?十回得有八回是打官司!”
“哦,还常打官司?”
“嘿,打官司是家常便饭!”
“你买我卖两情愿,打得哪条官司?”
“你可不知道!这沥青一买一卖就是多少吨,质量哪能都一样?采购员合适就买定了,施工的人不满意就要告状。这是因为质量打官司,也有的因为数量等打官司。总的来说,是三天两头打官司。”
“你净打官司,打输了着什么赔人家?”
“也有打输的时候;不过,十回得有九回赢,要不我就叫常赢了?”
提起他的名字,还有一个来历:上学的时候,不论是打牌、跳棋,还是体育的投、跑、跳比赛,他常赢了别人。因此他得意地说:“我姓常,叫常赢,所以你们跟我较量就得输!”后来他真地改名叫常赢,为了好写就写成常迎。
颜青说:“真没想到,你小时候有本事,长大以后还这么有本事!”
“咳,这有什么难?干什么研究什么,你只要吃透了就行。”
“那,你说说:怎么会常叫你打赢呢?”
“实话告诉你吧:打官司就得钱。”
“打官司不儿凭理吗,还用钱干什么?”
“有钱就有理。”
“噢,核着你打官司就靠钱,不靠理。”(核着:核算着,追究到底。)
“那当然。”
“都得在什么地方花钱?”
“律师,还有一些应该拜访的人。哪个地方都得花几百子。”
“几百子行吗?”
“怎么不行?你想,那些挣薪金的没见过大钱,对几百子就觉得油水不小哩,结果叫我得了个大头儿!”
“你怎么得了个大头儿?”
“这么说吧,每次打官司输赢就是几万或几十万,我只花几千就赢了,还不是赚了个大头儿?”
“要是对方也花钱,你不就输了?”
“对方买主都是公家。公家没有这笔开支,谁去花钱?所以输官司的常常是公家!”常迎说。
“既然是靠钱打官司,为什么不全赢呢?”颜青问。
“你花钱,他有不要的就很难打赢;可有的在官场不要,给送家去就要;也有的给钱不要,给东西就要。所以还是赢时候多。”
“你小子是官场里的虫,全叫你吃通了,怪不得你能发大财!”
“不过相当冒险,有哪点伺候不好,就会捅娄子、翻船、输光赔净,落个穷光蛋,甚至坐牢!”他说,“反正我原来就穷,不怕落个穷光蛋!”
“依我看你别干了!赔光了还好说,要叫你坐几年牢,犯得上吗?”
“最近上边抓得是有点紧;但就像耍钱一样干上瘾了,或者叫做鬼迷心窍,一时还放不下手。”
三、分手
颜青和常迎正热心地谈话,紫sè小汽车稳稳地停在岔路口的旁边。车门哐当打开了。颜青钻出车,常迎也送出门来。颜青说了声“再见!”向果园走去。常迎回到座位,紫sè小车从公路滑进了昏暗的荒沙沟。
颜青走了几步,又急忙转过头,去看那紫sè小车,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是啊,上西韩村,人们贪图少走路,爱走抄道;走抄道得经过烂泥塘。烂泥塘因为天旱没水,可以随便走;但前天打机井放满了水,人们还要从塘里经过,塘里的泥又被碾烂,就要陷车。
上午有几辆拉砖的汽车陷在烂泥里,把砖都扔了,叫大拖拉机给拽上来。眼下是天黑、停电,地里没人,小汽车要钻进烂泥……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他立即转身要跑去追;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汽车轮子?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紫sè汽车消失的方向,失望地落声“咳!”
篇后语:改革开放搞活经济,是个新事物,开始时没经验,有人钻政策法律空子,进行非法活动,是在所难免的。经过健全政策、法律法规,有的人就难于钻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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