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璇玑洞府内，小凤被阿缺抓着一撮毛悬在空中，气得大嚷大叫。这究竟是它第几次遭到阿缺的蹂躏，它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这个脸庞像俊男、身材像幼童、声音又像老头儿的家伙绝对比陆常欢更可恨。
“吼呜～死矮子，放手！要不然老子把你的秘密告诉陆常欢！”小凤大叫。
阿缺极为淡定地道：“其实那算不得什么秘密，我本打算时候到了便告诉主人，现在告诉倒也无妨。不过，若是你当真向主人说出来，我不介意立即将你做chéng rén参乌鸡汤！”
“你敢！”小凤神气地道：“而且我不是乌鸡，而是神兽白虎后裔，一只真正的虎王！”
阿缺“呸”了一下，道：“你若说你是那昴rì神鸡，我勉强能够相信……嗯，不过你要真的是虎那也不错，主人的身子稍微有一点虚，若是做一碗虎鞭汤，会对主人大有裨益！”
正说话间，突然一阵风起，陆常欢与两名少女紧贴着身子出现在洞中。阿缺连忙迎了上去，顿时发现两名少女身上皆有伤，红衣少女的伤倒不妨事，但那名黑衣少女此时已是气息奄奄，随时都有可能闭上双眼。
小凤早从阿缺手中挣脱开来，转眼间便奔到三人身前，瞅瞅南宫情，觉得有几丝眼熟，再一看尹依然，登时大叫道：“吼呜～这不是那个野蛮丫头尹依然么，她伤得很重呀，应该活不……”
未等它说完，陆常欢便一抬手将它扔了出去。小凤的身子狠狠撞在数丈开外的岩壁上，差点没粉身碎骨，气哼哼地正yù破口大骂，却被目光突然凶狠起来的阿缺一把揪起：“不想死就闭嘴。”
“主人，”阿缺恭敬地道，“外面稍凉，还是将这位姑娘带到石室去吧！”陆常欢点点头，将尹依然轻轻抱起，徐徐走向洞府深处的石室，点点殷红流淌在地上，和他失魂落魄的身上。
将尹依然平放在床上，此时她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脸sè惨白，身子微微抖个不停。阿缺突然恭敬地叫了一声“主人”，然后递给陆常欢一粒药丸。陆常欢双眼望着他，眼中满是期盼的光芒，他希望阿缺告诉他，这枚药丸是仙药，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医治，哪怕是五脏六腑皆已破碎。
然而，阿缺只淡淡地摇摇头：“主人，这粒丹药只能够止痛，以及续命一小段时间。”
陆常欢心里的光陡然消失，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南宫情见状，稍稍思索了一下，从阿缺手中接过药丸，轻轻放进尹依然的樱口。
过了少许时间，本已了无生气的尹依然面sè突然好转，身子微微搐动，似是在努力做起身来。
南宫情忽然低声道：“陆常欢，我想尹姑娘现在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陆常欢顿时想起尹依然的哑穴还被封着，在她项下轻轻一点，但见尹依然咳了几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阿缺见状十分识趣地起身离开，看见南宫情依旧黏在凳子上，当下干咳了几声，又拽了拽她的衣袂。怎料南宫情却十分自然地朝他扬了扬眉毛，似是在说：“我不是外人。”直到陆常欢不冷不热的目光与她相接，她这才暗叫“小气！”，闷闷不乐地跟随阿缺出了门去。
幽幽石室之内再无人打扰，然这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的一对少男少女却良久无话，气氛尴尬至极。最后终于是陆常欢当先打破沉默，吞吞吐吐地道：“依然……”
尹依然淡淡一笑，这一笑中充满了哀怨：“你是头一次叫我‘依然’呢，你从来都不肯叫我的名字，甚至连‘喂’都不用，只说‘你’……”
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自己的确从来都懒得叫她的名字，陆常欢暗暗低下头。就在这时，尹依然突然努力将身子一扭，使自己能看到他的脸。见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又看见自己的鞋印还印在他的脸上，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突然伏在他耳边道：“我终于报了仇了！”
那是几个月前发生在七凶洞中的事，那rì他为了助她脱险，非常没风度地一脚蹬在她的脸上，事后还以她的救命恩人自居。如今，听到她的这句俏皮话，他心中五味杂陈，最多的是悔恨和伤感。
“小欢……我可以这样叫你么？宗妍可以这样叫你，我真的好羡慕……”她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期冀，轻轻地望着他。陆常欢心中一酸，道：“当然可以……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对不起，小欢，我害你差点被逐出师门，害你三年都没法见到你的师姐……”尹依然的声音很轻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目光温柔如水，跟以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对不起，小欢，我真的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和师姐只是想来给你加油……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参加试剑大会；我也看得出，你和我一样，并没有几个朋友……”
陆常欢眼睛湿润了，这个他一直错怪了的丫头几乎为他付出了全部，生命的最后时刻却在向他道歉。傻丫头啊，我陆常欢何德何能，怎配你做到如此地步？他鼻子一酸，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口中却只说出“依然”二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尹依然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轻轻道：“小欢，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要打断，静静听我讲完好么？”
“小欢，我八岁就进入了彤霞派，我的师父是‘彤霞四真’之首紫昙仙子。师父虽然收了我，却从不过问我的修炼，这可不怪她，我的资质在整个彤霞派中差不多是最差的。由于本领低微，同门的师姐妹都不屑于同我结交，只有师姐站在我这边，不止在jīng神上给我支持和鼓励，也在修炼上给予了我最大的帮助。这些年来，我已习惯跟师姐黏在一块，很少跟其他人说话，在旁人看来，似乎是我拒人于千里之外。
“彤霞派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数百弟子有近半从来没有跟男人打过交道，却是几乎每人每天都把男人的不好挂在嘴上，我却不信……小欢，你并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男孩，却是第一个跟我有所交集的男孩。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像她们所说的那样，喜新厌旧、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忘恩负义，所以我初见你时，对你百般不好，其实只想在你身上做一下试验。
“后来在彤霞派附近，我遇上了霓裳宗三个妖女，醒来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躺在你怀里。当时我又羞又气，虽然明知道不是你，但我脑袋发热，居然有了那种想法，想将脏水泼在你身上，看看你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能够保持风度……”
听到这里，陆常欢总算明白了她前后判若两人的原因，不由心中苦笑：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呢？正当此时，却见尹依然脸颊微微泛红，继续道：“可我想不到这次当真激怒了你，你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小sè狼，我的清白都险些毁在了你的手上！”
陆常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rì他心中确是被邪恶念头占满，若非突然记起小时候的事，恐怕真会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他自知此事使得他们两人之间产生了不小的隔阂，此刻对方突然提及，他一时完全无言以对，心中满是愧疚。
但尹依然脸上却丝毫没有责怪的神sè，反倒浮现出一朵羞答答的红云，道：“可是坏蛋，你知道么，你虽没有得逞，但你那样抱了人家――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那样抱我的人。自那之后，我便下定决心，这一生都要缠着你，即便你心中除了宗妍再也放不下第二个人，也要缠着你！
“之后我听说紫薇宗要举行四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我猜你肯定当仁不让，于是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师姐，让她陪我来给你加油。你脑袋真是榆木疙瘩，居然问我们来做什么，既然你这么问，那师姐只好回答说来‘观摩’了！
“你的修为比我还要差，我原本好担心你第一轮就败下阵来，可是你好棒，竟然连那个外表儒雅、内心yīn毒的周寻都打败了……我本来想等你打完最后一场，就假扮成淑女的模样恭喜你的，怎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小欢，自那之后，我的心好乱，师姐劝我放轻松，可是我哪能轻松？
“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让你不生我的气，是不是低声下气地向你道歉就可以？如果失败的话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死在你面前……”
陆常欢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搂住她：“依然，你好傻，你何必为了我这种人做到如此地步？”
尹依然静静地伏在他怀中，只是神情略微有些哀苦：“事实证明，她们讲的不对，男人并不全都是狼心狗肺的混蛋，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她们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彤霞派弟子一旦坠入爱河，必会以悲剧收场……小欢，我真想一辈子缠着你……”
到了此时，她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低微，陆常欢紧紧抱着她，滴滴泪珠滚落在她的脸上。她突然转过头，望着他，浅浅笑道：“小欢，你是为我流泪么？我好开心……”她微笑着，用手轻轻拭去他的眼泪，突然说道：“小欢，我的脾气那么不好，以前你很讨厌我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陆常欢的身子微微一搐。她凝视着他，带着几丝无奈和伤感的神情，轻轻道：“小欢，答应我，以后不要轻易讨厌一个女孩，因为你不了解她们心中所想和她们所经历的种种……”
“小欢，我知道你心中只有宗妍，我不想勉强你……我只想要你心里为我留一丁点儿地方，芝麻粒那么小的地方就够了……有那么一小块地方，你就不会忘了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陆常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紧紧搂着她，静静听她说话，轻轻点头，连大气也不敢出。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她突然低低道：“小欢，我恐怕要走了，临走之前，你能送我一个礼物么……”
怀着最后的期冀，她轻轻闭上眼睛。他没有半丝犹豫，轻轻伏下头，在她两瓣樱唇上轻轻一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双臂攀上了他的脖颈，软软的舌头同他笨拙地舌头纠缠在一起，如同一桩解不开的孽缘。
突然间，她的手臂从他脖颈上无力地垂了下来。他不管，依旧紧抱着她不放，两瓣嘴唇贪婪地印在她温存犹在的樱唇上。直到温存变为冰冷，柔软变为僵硬，他才笨拙地扬起头。他已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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