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在叶文的眼前,是一片海天相交的沙滩。
他明白,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代表他目前暂时安全了。
没有风,没有云,没有绿色的生命气息,荒无人烟,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海水。
这是意识海的最深处、最边缘处、最死寂的地方。
孩提时代来过好几次的地点,叶文再次环顾周围,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扫过了银白的沙滩,来到了几块伸出礁石的岩石群附近。
崩坏的世界、死亡的世界、以及不被人歌颂的流放地……这就是这里的称谓,但叶文习惯于把这里称谓意识断层。
尽管此地距离上次来到才过了不久,但其改变的幅度,已经大到他认不出来,海平面上升,沙地退化,原本露出海面高达数米的岩石也只余下了不到一米的尖端还露出水面。
是涨潮吗?
疑问刚刚升起,便被叶文立刻否决,这不是涨潮的氛围。宁静无风,地壳也没有发生震动,太阳依旧高高挂在天顶,这是稳定的象征,是这块区域天候平衡的证据。
叶文察觉此事之后,原本不停流转的思绪,刹时急转直下,灾厄的恐怖与威胁,朝着他那僵痛的大脑侵袭而来。
“可恶!又到了这里来了,真是令人不爽的地方。”
“内心的不安,是对于过去的忏悔吗?”
耳旁的轻语,就像是一直站在那里,另一个叶文,也就是那位所谓的“哥哥”就这么从虚空中步出,带着一脸嘲笑的表情,毫不犹豫的在伤残的男子心脏上,再度狠狠的插上了一把尖刀。
“沉溺于虚妄的记忆,只是彰显内心的懦弱,但不可否认,此时的我的确很不安。”话锋一转,叶文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你曾经告诉过我,以你的实力,是有可能阻止的了雷帝的。”
用手摁住发出阵痛的左眼眶,现在那个地方只有一片空虚的触感,失去生机的皮肤和干枯的血液见证了一场友谊的破裂,而空洞的眼眶,只是证明了人类之间的友情是多么的脆弱。此时的叶文,左眼珠已经被那个被自己因为挚友的男子扣了出来。
看到叶文的动作,“哥哥”轻笑一声:“那还真是抱歉呢,不过说回来,要是追究到底,其实这次打败了,可以说都是你的原因呢。”
话音落下,一柄灵能化成的飞刀架在“哥哥”的脖子上,阎魔臂再次出现:“理由,对于刚才那句话,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否则,我便将你这个人格彻底斩杀。”
“连自己也不放过吗?真是寡情的男人啊!”丝毫不在意自己主人格的威胁,“哥哥”用手指轻轻夹住刀片,接着推开:“我并没有骗你,按照理论而言,我的确拥有和雷帝匹敌的能力。”
“哥哥”耐心的向叶文解释道:“只不过,需要有一个先决条件,别惊讶,我的确很强,但你总不可能认为我就这种状态就拥有打败十绝之二的能力吧?别说你不信,就连我自己也不信。”
“到底要怎样。”放松了手中握住刀柄的力度,叶文似乎接受了对方的说辞。
想了片刻,“哥哥”继续解释:“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色、声、香、味、触、法,这是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也是无可避免的感情,而想要以你的这具身体施展出百分之一百的力量,那你就必须要舍弃这全部的感情才行,过于丰富的感情,对你而言并非好事,反而只是一块阻碍你前进的拦路石。”
“可战斗的是你,不是我……”
“莫要忘了,我是怎么诞生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拥有的感情也同样适用于我,所以,对你而言不利的东西也会对我造成阻碍,你的言行举止也会影响到我的行为处事,你所喜欢的人,我也同样认同,比如说小叶子……别炸毛,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我们拥有同样的记忆和同样的感情,所以,有些你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到。论起我们之间唯二的不同,一是我能完全掌控这个身体蕴含的能量,一是,我对于杀人毫无顾忌,你无法下手对生命进行掠夺,却是我最热衷的游戏。不过很可惜,因为你的原因,我至今也未能品尝杀戮的快感。”
最后的一句,血腥而暴戾,若不是叶文知道“哥哥”不会攻击自己,他早就远远的避开或是对眼前的人先下手为强了。
“这样的理由,你认为我会接受吗?”
“这样的事情,叶文从不撒谎,我也一样。”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并不知道你对我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
“这就要靠你自己判断了,还是说,你又要依靠比你聪明的小叶子?这也是你一贯的作风,不过,失去眼镜,和雷帝决裂,甚至将我释放出来……这样的事,你真的确定要和小叶子说?避免她过于接触里世界的黑暗面,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坚持的事么?”
毫不留情的话语,打破了叶文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决绝的词汇,也给了这个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男人最后的审判——继续独自前行,将事情全部搞定。还是将一切向小叶子坦白,寻求对方的帮助,然后让她接触到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应该接触的黑暗面。
无论情报专家的工作有多么的深入黑暗,多么的接触污秽,可这在叶文的眼中依然不过是小意思,只有来到过鬼城的至深处,见识过鬼城的生存法则,亲身体验过为求活命而不得不动用的手段,你才会真正明白鬼城到底是个多么污秽的地方。
平凡而安逸,这只不过是鬼城最表象的一面,为了迷惑来人而可以释放出来的门面,在叶文记忆的最深处一角,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打开的记忆盒子,一点一滴的揭开了它原本的面目,展现出它曾经记载过的一切。
“鬼城的一切,原来都是虚假的吗?都是雷帝为了照顾封印自我后的我,改造出来的虚像吗?既然连记忆也能作假,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的?而我过去的记忆,又能相信几分?现在脑海中值得信任的东西,又有多少是没有掺杂过水分的?”
想到此,叶文即使千万般的不愿意,也不得不在心底感激雷帝,感激他的强硬,感激他让即便是情报专家和中介人的触手也无法触及到天元市地下的深处,所以,地面上的人,除了十绝和极少数的几个相关者以外,谁也不了解这个地方。
就连小叶子,那个神通广大的情报专家也不止一次的像叶文抱怨过,自己能查探到的鬼城机密,全部都可能是虚伪的假象,被人刻意放出的情报,而它真是的一面极有可能都被雷帝以绝对的威势所掩盖。
现在仔细想来,这句话果真不假,鬼城,不仅是小叶子,就连叶文自己也有很多感到迷惑的地方。
地下的深处囚禁的那人,叶文只知道是很久以前关押的凶兽,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九条道路,为什么是九条,为什么只有九条,为什么多达九条?这一些看似平凡的问题,在此刻的叶文眼中看来,是这么的刺眼。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出口在哪?现在没空和你寒喧了,我得快点去救人。”叶文说话的同时,以不安的目光望着“哥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救人!救谁?找谁救人?国家公仆吗?还是那些因为雷帝的一句话就畏惧的逃离天元市,甚至华国的那些能力者?他的实力,除你以外的任何能力者都比你了解。在华国的历史上,雷帝二字究竟代表多么恐怖的能量,只有你这个丝毫没有危机感的男人才感觉不到。还是说你想找那些普通人来帮忙送死做炮灰?你是在政府担任要职,还是家财万贯能够请得起那些认钱不认命的亡命之徒?要不这样吧,我帮你出个主意。如今魔都的能力者们都不会出手,你也没钱雇佣帮手,还是联系一下警察与消防署吧,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问下120或是119,看他们有没有人知道天元市有鬼城这么一个地方,搞不好还真有哪些不开眼的热血小强会被你说服,像漫画里的主人公那样,企图凭着一腔热血就敢于挑战漫画结束时才会出现的最终BOSS。如何?愿意给我一些时间打个电话求助吗?没事的,就算他们最后都死了也不是你的错,毕竟是为了正义而献身的,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呢,虽然这只是你自己认为的正义……”
毫不客气的吐槽叶文的异想天开,“哥哥”甚至故意装作笑得肚子发痛,扑打在沙地上,顿时扬起了一阵粉尘。
“那你说怎么办?”
“为什么不问你自己,比起我,更想要插手这件事的是你才对吧?”
拒绝了叶文的提问,“哥哥”再度把这个皮球踢回给了叶文,毕竟,有些埋藏在心底的事,还是要当事人亲自说出来才有效果,其他人要是先提出来,药效,就减弱了啊……
“以我现在的样子,绝对不能去找小叶子,而且你也证实了目前自己打不过雷帝,还要去鬼城把第七天就出来。让米夏和草木清一离开华国……”
掰着指头,叶文一一细数目前的处境,可换来的只有一声冷笑。
“哎哟,真是个好人啊,在这种生死光头还要帮助落难的朋友,还不想要自己的青梅竹马担心,你是圣人吗?你上辈子是十世善人投胎吗?要不要我说几句赞美的话?你看,我的眼泪都感动的流出来了。”
说着,“哥哥”还故意露出因为大笑而稍显湿润的眼角。他的脸上虽然浮现笑意,但却称不上是开朗的笑容。这是一种嘲弄,嘲弄眼前的男子不自量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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