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找来的那些鹿肉？”成靠在坦克上，看着弗托里亚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中尉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块木板，用匕首在上面刻着一些名字。
都是死去的步兵们的名字，战士们把这些死去的兄弟们埋在院子里，然后把德国人的尸体跟他们埋在一起。
居民楼的底下，是城防设施，德国人在花园里发现了设施的入口，然后挖了一些通道，所以能从居民楼的地下室里冒出来。
战士们把通道炸了，然后派人在地下室驻守。
“战前的时候我打猎获得的这些肉，我一直留着，鹿肉不像其他的肉，在冬天的时候比什么都好。”弗托里亚克依然闷着头刻着，也不抬头。
成依然找着话，说：“换了那么多药，也值得了。”
雪花停止了飘扬，但天空依旧暗沉，中尉抬起脸来，说：“换的药很少，而且，在地下室的伤员都死了，药换回来有什么用？”
成不说话了，他看着弗托里亚克，中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弗托里亚克看着成，说：“你想知道那几个姑娘的故事？”
成点点头，他想环抱着双臂，可是右臂依然胀得厉害。
“卓娅·罗果佐娃，阿芙罗拉·沃伦采娃，还有瓦西娅·阿历山德拉，三个姑娘以前都是顿列茨克合唱团的，开战之后跑到了这里，本以为畜牲们打不过来的，但还是过来的，等她们再想跑的时候，斯大林格勒已经不准平民离开了。三个姑娘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能做下三滥的事，养活自己，她们卖给我们不少药了，都是那种事换来的，我买了不止一次了。”中尉一边刻着木板，一边说道。
“那你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你看到这些姑娘，你会射杀他们。”
弗托里亚克沉默了，过了好久才说：“我恨她们，我厌恶她们，当我离她们很远的时候，我只想杀了她们，她们跟畜牲们苟合。但是当我面对她们的时候，离她们很近的时候，跟她们说话的时候，我可怜她们，她们就是一些什么都没有的姑娘们，我很想爱护她们，你懂吗？”
成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想到自己也是这样，刚刚看到姑娘们的时候，是一种恶心，可接触了没一会儿，便会充满对她们的怜悯。
“等到胜利的时候，她们会被审判的。”成慢慢的说，他低垂着脸。
中尉哼了一声，说：“需要等到胜利的时候吗？等不了多长时间，等德国人不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就会送命。”
成愣住了，他看着中尉，说：“为什么这么说？”
弗托里亚克抬起脸来，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些百姓，会成为工具？我们在红色十月工厂就见过，德国人把这些人们当挡箭牌，或者把他们在我们面前虐杀，刺激我们出击。”
成僵住了，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中尉看着成，嘴上居然又拐出轻蔑的笑来，他说：“前天晚上，我看到你怎么狠揍那个德国人了，我没想到你还有那么硬气的时候，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成盯着中尉，也轻蔑的笑了一下，说：“第一次杀人？你觉得我在坦克里都在看书吗？”
中尉大笑了起来，说：“在坦克里？你那只是对人和坦克射击！你能看到别人的眼神的时候，那才算是杀人！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连马刀都握不住，我握着刀面，用刀柄把那东西打死了！”
说着，弗托里亚克伸出一只手来，成看着那支满是茧的手，手里那里可以看到一道很深的疤痕。
中尉看着成，眼神认真了起来，说：“你开了个头，知道么？成，你开了个很不好的头。你杀了第一个人，你永远都不能摆脱这个了，你永远都停不了手了。”
“不，那是我的敌人，他想杀了我的！”成摆着手，剧烈的摇着头，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弗托里亚克站起来了，他说：“你的敌人！是的，是我们的敌人，成，你知道么，我真的觉得敌人就一个，狗娘养的希特勒！”
成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就听见背后有奥列格的声音传来：“我们战斗不是为了杀人，我们只不过想回家而已，杀人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们不需要去记得的。成，过来，有事告诉你。”
说着，奥列格就拉着成往楼房里走，弗托里亚克在背后说道：“奥列格，你能不记得吗？你不是一名普通坦克兵的！你是一名骑兵！我看得出来，每一名骑兵都有骑兵的特征的，你抹不掉的！”
奥列格别过脸，说：“我从没想去抹掉身上的什么特征，而且，我是坦克兵。”
成就这么跟着奥列格走着，沉默不语，当走到三楼走廊的时候，奥列格转过脸来，说：“成，那天晚上不应该占据你太多的记忆，那是迫不得已的时候，等到审判的时候，上帝不会记得这些的，你也不该记得。”
这是奥列格第一次提到上帝，这让成非常的惊讶，他没有多问，默默的点了点头。
奥列格带着成进到一个屋子里，里面东西都清光了，坦克兵们都在里面坐着，聊着天，两人也没坐下来，就挨着墙靠着。
格拉万看人都到齐了，说：“也不多说了吧，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我们要同大部队会合。”
“同大部队会合？是什么意思？”伊万坐在那里，和阿纳托利还在掐着手。
“司令曾说过，等伏尔加河冻的可以走坦克了，我们就会回去。”
伊万笑了，说：“怎么走坦克？大炮一打就掉进去了！”
格拉万伸手给了伊万一下，说：“坦克留在这里，摩步师的兄弟们会来接手，我们会有新坦克，就这么多了，晚上九十点会有卡车过来，大家准备一下吧。”
阿纳托利插话道：“准备什么？难道谁还剩下一大包烟草吗？”
大家都笑起来了，成耸耸肩膀，走出了房间，没想到伊万追了出来，他拍拍成的肩膀，说：“嘿，同志，我出来检查一下你的脑袋还正常不正常。”
说着，伊万就伸出手来，在成油乎乎的脏乱头发上抹了一把。
成笑了，甩开伊万的手，说：“别闹了，我在忧国忧民。”
伊万也笑了，说：“说大话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往楼下走，成看到大厅里那个焦黑的物体，皱了皱眉头。
“那真是烦人的东西！昨天晚上我从坦克里回来，这东西吓了我一跳。”伊万说到。
那是德国人的喷火兵，在战斗中化成了一团火球，燃尽之后，便成了这焦黑的恶心的东西，趴在那里，没有人愿意去动。
“伊万，你知道么？我当初想加入部队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只是去过一种很刺激的生活。”
“真有追求，要知道我只不过想有口饭吃，还不用听我老爹的屁话而已！”
伊万转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成，当他意识到成并不是跟他开玩笑之后，马上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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