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成就在地下室睡了,他很想等到谢廖沙和奥列格都回来,但他太累了。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可当他又一次在噩梦中惊醒之后,凑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自己手腕上漂亮的表,也不过才早上六点不到的样子。
马灯并没有熄掉,而是调到了最低的亮度,他注意到地下室里多了不少步兵,战士们相互簇拥着,睡得很香甜。
天气愈发的冷了,虽然地下室非常的潮湿,但也比楼上来的温暖,不会被刺骨的风吹得直打颤。
他看到了奥列格和谢廖沙,两个人都靠着弹药箱,伸着腿睡着,奥列格睡得很安稳,仿佛是在坦克里那样,谢廖沙却很没有睡相,大张着嘴,手挠着裆,发出吭吭的声音。
成看着这帮兄弟们,心中莫名的多了一种苦涩出来,他觉得自己能碰到这帮弟兄是一种幸运,但更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地待在家里,好好地活着。
他恨这场没有来由的战争,但这种仇恨,应该加到谁的头上?
成轻轻地站起身来,抱着盖在身上的衣服,踮着脚,悄悄地上了楼,转身看到地下室没有人被吵醒,才松了口气,把衣服套上了。
一层楼除了两名放哨的士兵,已经没人了,坦克在这里破开这么大个口子,风吹进来,谁都受不了。
两名士兵跟成打了声招呼,由于报社大楼面对钟楼的墙面没有窗户,步兵只好在墙体上挖了很多小洞来,这个时候,两名士兵就蹲在那里,注意着观察孔,他们哈着气,把一个木柜堆在自己身前,挡着风。
此时的天色,已经是蒙蒙亮的了,成看着满屋的狼藉,感受着风从缺口处灌进来,打在他的脸上。
寒风凛冽,却让人无比的清醒。
成眯起眼睛,看到一片白色的片状物在风中旋转着向他飞来,他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片状物晃晃悠悠,落在了他都是泥的肮脏的军靴上来。
昏暗的光照耀着,片状物闪耀了一下,慢慢地消失了。
成笑了,他知道,这是雪,不是恶心的灰烬。
他慢慢踱到坦克边来,顿河风车的阴影笼罩着成,成在这钢铁的怀抱着,看到斯大林格勒的空中,已经飞舞了无数洁白的雪花,这些天使散落的羽毛,懒洋洋的垂落地面,给黯淡无光的废墟,带来洁白的光泽。
没有高射炮与轰炸机的惊扰,斯大林格勒仿佛破损的画卷一般,在缺憾中诠释着逝去的美。
“我喜欢俄罗斯的雪,”成没有转身,他知道是奥列格来了,老兵走到成的身边,说:“乌克兰,波兰的雪就不像俄罗斯的雪,他们的雪,只不过在告诉那里的人们,冬天要来了。”
成依旧看着漫天的雪花,说:“那俄罗斯的雪呢?”
奥列格顿了一下,说:“俄罗斯,因为雪而生,俄罗斯人,都在雪中长大,生活。是雪让我们兴盛起来,也会让我们的民族,在雪中一代代的生活下去。只要俄罗斯还会有雪落下,俄罗斯就不会灭亡。”
“所以,”奥列格转过脸来,“德国人,今年冬天,熬不过去,今年,会非常冷。”
雪花飘在成的脸上,他说:“那我呢?我不是俄罗斯人,我打仗是为了谁?”
奥列格说:“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一家人,你参与到了战争里,你退缩不了,你的家人,都被卷入到了里面,我们不能一个人就把德国人打回去,但是大家一起,就能获得胜利。战争本身就是错误,但有人犯了这样的错误,我们需要弥补过来。”
雪花在成的脸上融化,打湿了他的脸:“是因为我是军人吗?如果当初我留在家里,我就可以带着我的父母,离开这里,远离战争。”
奥列格笑了,他说:“你觉得你可以跑的了?战争来的时候,没有人能跑得掉,在乌克兰你看到了,那些难民,他们跑不掉。如果每个人都想着跑,我们永远都不能有好日子过。成,你打仗不是因为你是军人,你拼死是因为你和你的家人,都在战争里面。”
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抹了把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说:“其实我觉得,除了家人和自己,还有你们,上次格拉万说得对,兄弟们,都在互相支持。”
奥列格看着成,笑出声来了,他说:“格拉万?他以前是政委,他知道怎么在战场上鼓动士气,他是个很会说话的人。”
成点了点头,看着奥列格的笑意逐渐远去,问道:“告诉我吧,你和奥列格,过去的经历。”
奥列格不说话了,他伸手摸着坦克,成这才注意到,坦克从炮塔到车身都横向绑了好多缆绳。
奥列格叹了口气,说:“我和奥列格,一辈子,都会是最好的兄弟,我会告诉你们的,但不是现在。你看到这些缆绳了么?帮我绑些沙袋上去。”
奥列格伸手往墙角一只,成看到那里摆了很多的已经装好打结的沙袋。
“这是?”成疑惑不解。
“相当于加厚装甲了,为的是防德国人的火箭弹,”奥列格走到墙角边,提过两包沙袋来,“这大楼里的火箭弹德国人没用上,是我们的运气,但我们不能指望其他地方的德国人也不会用上。”
奥列格把沙袋挂到坦克车体前装甲的缆绳上,小心翼翼的系好。
成也拎了两包沙袋来,问道:“那你们昨天晚上就干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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