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成从坦克里爬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精疲力尽了，不过他还是搭了一把手，奋力把双臂颤抖不止的奥列格拉了出来。
伊万和谢廖沙也爬了出来，成扶着奥列格坐下，抬眼看着伊万，问道：“有烟么？”
伊万点点头，从战斗服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烟来，抽出两根，递给了成和奥列格，看格拉万的车组也过来了，就把烟盒丢给了阿纳托利。
格拉万满脸的愠色，他没有拿烟，而是猛然抓住了经过他身边的步兵，恶狠狠的问道：“你们的团长，那个奥尔佐夫在哪里？”
步兵看着格拉万，指着左手边，哆哆嗦嗦的说：“在那个房间里，团长中弹了，被拖回来了。”
格拉万愣了一下，放开了步兵，步兵慌忙的把身上的步枪撩到背后，跑掉了。
八个坦克兵来到那个房间，就看到十多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一个伤员躺在上面扭动着，不用问，也知道那应该就是受伤的奥尔佐夫了。
成环顾着这个房间，看到伤员基本都聚在了这里，没有医疗兵，战士们只好自己动手，努力拯救着兄弟的生命。
这是个极度血腥的房间，也是个极度悲哀的房间，哭嚎声混合在一起，让人颤栗，这些哭声中，一部分是由于伤口的痛苦，更多的，却是因为失去兄弟的悲恸。
成随着兄弟们挤近了桌子，他看到奥尔佐夫趴在桌子上，上衣和裤子都被扒掉一部分，露出腰和屁股，靠近尾椎的地方，被枪弹打了一个洞，正在往外冒着鲜红的血。
一名裸着臂膀的士兵正在用撕成条的衬衫擦去这些污秽，血渗出来一点，士兵就擦掉一点。
但是奥尔佐夫的上半身总是不停的扭动，血在他的身上，被糊的到处都是。
弗托里亚克过来了，他后背上的衣服全部都焦了，有些地方露着皮肉，有着明显的烧伤的痕迹。
中尉看到坦克兵们也过来了，对着他们笑了笑，然后直直的推开人群，走到奥尔佐夫身边，蹲了下去。
“团长，怎么回事？”中尉焦急地问道。
奥尔佐夫看着弗托里亚克，露出了苦涩的表情，给他擦血的士兵说到：“子弹击中了脊柱，团长下半身，不能动了。”
奥尔佐夫猛的回头，瞪着士兵，士兵显然被吓到了，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弗托里亚克叹了口气，说：“团长，没事，我们送你回去。”
奥尔佐夫又回过头来，看着中尉，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了出来，他说：“我找你来，就是要把39团交给你，我们没多少人了，但是这个团，我不能丢，现在你军衔最高了，交给你了。”
说完，奥尔佐夫想摆过臂来，握住弗托里亚克的手，但由于脊柱的伤太过沉重，他根本扭不过手来。
弗托里亚克点点头，眼神里却一下子蒙上了阴影，他伸出手，捏了捏奥尔佐夫的肩膀。
奥尔佐夫的脸愈加的发青了，他开始喘气，他说到：“格拉万呢，我知道他在这里，让他过来吧。”
弗托里亚克站起身来，招呼了一下坦克兵，格拉万眉头紧锁，但还是走到奥尔佐夫的面前，蹲了下去。
奥尔佐夫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他一边喘气，一边说：“格拉万，我害死了我的兄弟们，我对不起他们，但是，无论如何，钟楼都要拿下来，观察哨除不掉，冶金厂那边的炮击就不会停止。”
格拉万深深的叹了口气，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依旧是冰冷的：“我们一定会拿下钟楼，但你还是先撤回去吧。”
奥尔佐夫抬着眼睛，诡异的笑了，泪水冲过他的脸，非常的脏，他说：“我是团长，我不会撤回去，我要给我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格拉万诧异的看着奥尔佐夫，奥尔佐夫垂下了脸，突然动手从身下掏出一支小巧的左轮手枪来，费力的向自己的太阳穴指去。
格拉万迅速的伸手，想压住奥尔佐夫的手，把枪夺下来，可奥尔佐夫还是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子弹穿过奥尔佐夫的喉咙，射入了桌板。
枪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步兵们纷纷起身，四处张望着，直到把目光聚到桌子这里来。
鲜血不断地涌出奥尔佐夫的脖子，弗托里亚克赶紧把奥尔佐夫翻过身来，用手按住了奥尔佐夫的伤口。
奥尔佐夫不停地颤抖着，他抓着桌板，指甲都断了。
“快做点什么！快做点什么！”弗托里亚克大声咆哮着，他按住奥尔佐夫脖子的手抖的极为厉害，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喷到了他的军装上，直把肩章都遮掩住了。
围着奥尔佐夫的步兵们也都慌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名士兵拿了一些磺胺粉来，却急忙忙的全部倒在了奥尔佐夫的胸口上。
格拉万拉开弗托里亚克的手，中尉看着格拉万，大吼道：“你干什么！”
格拉万依旧冷冷的说到：“按着他的喉咙，血会都流到气管里去，死得更快更痛苦，没什么能做的了，让血流着吧，一分钟就可以了。”
弗托里亚克泪流满面，颤抖着松开了手，血顺着他的手指滴下来，甩在了地上。
没有手的按压，奥尔佐夫的血更加肆无忌惮的喷涌出来，他动着嘴，不停地呼唤着：“妈妈，妈妈，妈妈。。。”
但很快，血从他的嘴里漫了出来，奥尔佐夫依旧呼唤着，但不再有声音，只有血泡在他嘴里不停地迸溅开来。
终于，奥尔佐夫在一阵剧烈的颤抖过后，不再动弹，他瞪着通红的眼睛，僵在了那里，只有伤口还在不断的涌出血来。
弗托里亚克跪着趴在了桌子边上，伸出手来，颤抖着合上了奥尔佐夫的眼睛，最后的一滴眼泪顺着奥尔佐夫的脸滑落下来，滴在了桌子上的血滩里，逐渐消散。
满屋子的步兵都看着自己团长的尸体，有些人哭出声来了，但是更多的，又默然的蹲了下去，守在自己或死或伤的兄弟身边。
格拉万看着奥尔佐夫的尸体，眼神中不再充满了冰冷，他从血泊中奥尔佐夫的手中拿起那支左轮手枪，端详了一会儿，用袖口擦干净上面所有的血污，放在了奥尔佐夫都是磺胺的胸口。
做完这一切，格拉万也不管还愣着的弗托里亚克，径直走出了房间，阿纳托利三个人互相望望，也跟出去了。
这个时候，磺胺的味道已经完全散发开发，冲淡了一丝血腥，带来了一点温暖，成看着这一切，觉得头莫名的晕了起来。
奥列格拍拍成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伊万拉着成，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成叹了口气，跟着伊万走出了房间，当他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的时候，却发现谢廖沙正拿着坦克里的医疗箱，在给一名受伤的步兵战士医治，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关心刚刚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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