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山与杨秀清表情肃穆地朝画像拜了三拜,才领着奕忻进了左手边的房中。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书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宝,边上一个书架,排满了各种书籍,其余地便只剩下一张椅子和整齐排放的数十个圆木墩子。
看来这里是冯云山的书房兼讲课的地方,奕忻心道,听到冯云山招呼他坐下,便搬了个墩子坐了下来。
冯云山也没坐椅子,也拿了墩子在奕忻的正对面坐下,让杨秀清去打壶水来,洪绣颜则站到了他身后,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
“林公子,你随秀清来见冯某不知有何指教?”冯云山坐得笔直,轻声询问道,奕忻自然是将他想要入会聆听教诲的说辞说了一遍,冯云山听得很仔细,完了又问:“林公子家资殷实,又学过儒家之学,怎么不听孔孟之言,反而想到到山中寻我这山野村夫?”
奕忻早就做好了准备,想都不想立刻答道:“若是孔孟之言需是听得,但如今孔孟之言还是当初的孔孟之言么?”
“如何不是?”
“孔孟说仁义,但你见过供奉孔庙的朝廷因一字歧义斩千人头颅么?”
冯云山笑道:“公子所指,是何意思?”
“儒家汉学在当世早无风骨,想当年朱明时满朝的儒臣尚能不纳贡不议和,再看如今,庚子之后却是如此作为,儒家已不是汉人的儒家了。”奕忻侃侃而谈,“如此,还要世人信孔孟,不是让人都去做那卑躬屈膝,谄媚迎外的小人么?”
“好!”冯云山拍了下腿道,“说得好!冯某当初正是看破了这点才将塾所中的孔孟塑像砸掉,公子所言与冯某不谋而合!只是公子为何笃定我会能给你拨开云雾见青山呢?”
“不瞒冯师,我在广州也呆了不少时间,期间也对基督甚感兴趣,那本劝世良言我也曾拜读过,对基督所言深以为然,但是教堂之中那些个洋人教父,我一见他们金发碧眼的样子就受不了,只能敬而远之;况且传教士名为传播基督教义,实地里行欺压良民之事,我私以为他们所传基督之道乃是假道,不足为信。在佛山时我与秀清相遇,又从他听闻冯师的道义,不由心向往之,才作此决定。”这些鬼话奕忻早就想好了,此时说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诚意拳拳,连打水回来对他极为不满的杨秀清也连连点头。
冯云山却仍然是轻轻颔首:“天父仁慈,却被些许小人败坏,这是令人痛心疾首。不过公子你出身富贵,令尊恐怕不会应允,他可知道此事?”
奕忻说不知,他的奏折恐怕还没到北京呢。
“呵呵,那公子先在村子中呆上些时日,等令尊应允了再做定夺也不迟。”虽然奕忻说的头头是道,但冯云山的意思却很明显:不收。
杨秀清倒急了,不收奕忻那他的功劳不是也没了?忙在旁插嘴道:“冯师,他可是文武双全,那一手箭法可是难得一见,若是能教习会中的兄弟,那大事……”
“秀清不可妄言!”冯云山难得严厉了一瞬,出言制止了杨秀清继续往下说,“你还记得入会之时,我曾对你说的话?”
杨秀清哑然,低头道:“记得。”
“若父母不得同意则不能入会,否则父子之恩与天条之威相悖之时,岂不是让人两难?”冯云山正色道,“秀清,你是孤身一人,但是你看会中他人,多有举家入会,哪有家中长者不知,便入会拜天父者?”
斥责完后他才和颜悦色对奕忻道:“不如这样,你不是随从在此么?让他先去与令尊通禀一声,若是令尊同意便让令尊一同来见证洗礼之仪式,若是不同意,那只能抱歉了。”
奕忻没想到冯云山来了这么一招,开玩笑,我爹在金銮殿上坐着呢,先不说他来不来,就是他愿意来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皱眉道:“冯师,我不远千里而来,赤诚之心可表,从来没有听杨哥说起过还有这规定啊?”
冯云山摇头道:“并不是说公子之心不诚,而是一旦入会侍奉天父须全心全意,若是家中生出变故,一来心乱,二来骨肉分离本不是天父所愿,因而才有此一说。对了,不是会中兄弟公子切不可称我为师,切记。”
他的话句句占住了理字,奕忻也不好胡搅蛮缠下去,取出了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冯云山:“这点银两,聊表寸心,请冯……先生收下。”冯云山依然摇头:“不是会中兄弟,财物供奉一概不收,请公子收回。”
连银子都不要?奕忻不禁对冯云山刮目相看了,拜上帝会刚刚起步可正是缺钱的时候啊!
他讪讪收回银两,冯云山已经做出了请的姿势:“冯某要休息片刻,不能留公子了,见谅见谅。”逐客令发出,奕忻也只得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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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候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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