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依坐在炕头,被他这一大段话中透露出来的众多信息给震住了的萧桓一看他要离开,急了:“等一下!方羽,你这是要去那里?”
“嗯,趁着还有点时间,我想先去见识一下那个古崖血印。昨晚离开的匆忙,都没好好留意一下那里。”
方羽回答的时候,目光却并没有望向萧桓,而是落到了身侧的八仙桌上。
“古崖血印,就是葫芦沟里绝壁上的那些岩刻?”嘴里说着话,萧恒的目光也不由自主跟着方羽的视线望了过去。
“咦?”
只一眼,他的目光就被桌上的那件物事给吸引住了。
老旧的八仙桌上,就在方羽放下的茶杯前,一个式样古雅,约有五寸高的青花瓷双耳瓮被摆在那里,瓮口中还插着一支粗约三分左右的笔杆样物事。
一根月白中夹杂着淡金色的丝带就绑在翁口的双耳上,丝带的两边都被打成了式样繁复的印结。猛看上去,很有些古朴和繁复的美感。
几乎是在这两个印结入眼的瞬间,萧桓就已意识到了此物的不凡。
在他的认知里,似乎只有在一些极为古老的宗门内,只有在针对一些难以长期保存的液态物体时,才会用到这种式样繁复,而且并不为大多修行人所熟悉的印结―绳印。
而绳印这种源自古先民结绳记事,而在熟悉它的修行人口中被称为微型阵式的古老法门,虽然猛看上去并不复杂,但是对于真正懂行如萧桓这样的方家来说,这种猛看上去只像是普通绳编的小巧玩意中,却至少蕴含着对奇门遁甲,先天术数以及相关至少不下十数种相关类别、法门的深刻了解和掌握。
而这一切,往往又预示着,想要熟练的掌握和应用这样一个古老而又式微的小小法门,绝不是一个普通宗派或是随便一个所谓高明的修行人所能掌握的。
就像萧桓,以他的出身和修行的阅历,便决定了他在看到眼前这丝带时,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用于保护和储存液体的一种绳印,但是若要让他按原样也结一个同样效果的绳印出来用用,却无疑是缘木求鱼。
一模一样的东西,并不一定就会有一模一样的作用。
所以他才会在第一眼看到的同时就惊咦了起来,当然,对于这瓮中被绳印保护着的东西,也就有了足够的好奇。
当然,更深一层的感悟,是他心里更加的明白。这次招惹上的是非,还有眼下这里的这潭水,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的浑水中,最深最叵测的一次。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再三确认了那两个式样繁复的绳结的确就是绳印后,他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是昨夜赤眉的轿夫从葫芦沟的绝壁上拿回来的东西,里面装的是阵引。”
“阵引?”
萧桓一听糊涂了,他的所知中,还真没有阵引这个名词的存在。
“据赤眉说,这一坛以人血和数十种药材,以及矿石等物提炼成的液体,是用来破开古崖血印封印的符材,他们原巫一脉将之称为阵引。”
“哦,明白了。咦,你说这些东西是从绝壁上拿回来的?”
“嗯。不然我们又怎会知道那几个家伙是冲着古崖血印而来的呢?呵呵。”
“方羽,这个古崖血印……”
萧桓到了此时,那还能将心头的迷惑再忍下去?
这古崖血印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但值得那神秘的赤莲坛打上主意,居然还能让笑大师都要望而却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那几个家伙手下苦苦的挣命而不理?
可紧跟着,他问话的声音却在方羽脸上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渐渐的没了底气。
最后,随着他低下去的头,没有了丝毫的动静。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稍有些异样和沉闷。
“萧兄,你以前就认识昨晚来的那位怀真大师?”很快,方羽就开口打破了屋内的这股沉闷。
其实方羽也不想这样,可是早先在逼赤眉说出古崖血印秘密时,他就已答应过赤眉,不再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萧桓此时也已将心情调整了过来。
原本以他的经验和阅历,本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尴尬。刚才也只是重伤后心绪上的一时的失控,意识到了也就不算什么。
倒是刚才方羽的这个问题,却让已经恢复了控制的他颇觉的有些惊讶:“你说笑大师?谈不上认识,不过我以前曾有机会远远见过他一次。方羽你这么问,难道是以前没听过他么?”
“没听过。看萧兄的意思,这位怀真大师很有名?”
“何止有名啊,他可是传说中,能跟当世道门中几大秘门的宗主并驾齐驱的佛门高僧之一。对了,说起来,似乎还跟方羽你也应该有些渊源呢,呵呵。”
“跟我有些渊源?”
方羽心里微微有些纳闷。莫非昨晚一战,让萧桓也猜到了这位笑大师手里有佛门异宝清音钟不成?
“是啊,笑大师六十年前出名的那一战,就是因为刚出道的他在洛河之畔,适逢其会插手一场斗法。并且一步不让的接下了当时声威显赫的黑巫老祖三次强袭,致使双方都负重伤而无力再战,终令黑巫老祖含恨罢手而去。
自那时起,他就成了佛门中最年轻的翘楚,被喻为他们莲宗一脉不世出的大德。更难得是他声名六十年长盛不衰,却又因生性平和素来低调,加上他相貌奇特而成了而今盛名轰传却常不为人识的笑大师。呵呵,原本我以为你们这些传说中的人物相互间,起码都会闻名呢,没想到却是这样。”
“呵呵,萧兄见笑了,我只是个刚离开家门想游历一番的闲人而已,那里敢和这些前辈们相提并论?
对了萧兄,我记得咱们初见时你说想让我帮个小忙,我记得你们隐仙宗好像也算是朱雀宗的一个分支,莫非跟这有关?”
方羽这番话问的轻巧淡定,但是却让萧桓顿时变得局促了起来。
这一刻,就连他的眼神都开始有了飘忽和闪躲的意思。
不过很快,在方羽清亮如水的目光淡定的注视下,萧桓脸上不自在的神情很快也就变成了过去。
而他的人,却渐渐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
很明显的咬了咬牙之后,他猛地往前伏身,跪伏在炕上一个大礼就冲着方羽拜了下去:“正是如此!我自七岁入隐仙,二十岁登顶出宗,其后游走天下近三十载,却始终无缘得窥朱雀宗的山门。一直到前些日子,道巫两番纷争,这才知道韩老宗主骤然仙逝,而最有资格顶门立户的方榕却又传承起了玄武宗的香火,致使我传承了数千年之久的朱雀一脉濒临湮没的边沿,我……”
说到这里,拜伏在炕头的萧桓全身微微发颤,竟已哽咽至不能成声。
方羽问话之初,原本只是想在扭转话题的同时,再帮他一个小忙。可没想到看萧桓现在的意思,竟有令自己颇难应承的深意在内。一时间,让方羽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才是。
萧桓被他催促了两次之后,总算控制住了情绪,人也顺着他的搀扶,重新依坐在了炕头。
伸手抹着眼角的泪滴和脸上的虚汗,基本恢复了控制的萧桓冲着若有所思的方羽勉强挤出了笑脸:“方羽,让你见笑了,我……”
方羽淡淡一笑,在心里做了个决定:“萧兄,说实话,你说的这事我怕是帮不上多大忙。不过方榕现在的去向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他可能已进入了藏域。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萧桓听完这些,脸上并没有丝毫不满或是失落的样子,只是再次深深的拜了下去:“多谢!”
方羽淡淡一笑,转身临出门的时候,看着依坐在炕头的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又给他提点了一句:“萧兄,还是去荒城修养的好。过两天,黑巫宗宗主也会去那里。再说了,若想执掌一派宗门,精深的修为和海纳百川的胸怀,以及恢宏的气度都是缺一不可的基础!”
说完话,不等浑身一震的萧桓再说什么,他的人便已经消失在了房中。
昏黄的灯光下,只剩下且惊且喜的萧桓默默的盯着空气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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