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停香听了,忽一把提起酒壶,满满斟上一杯,举起酒杯仰头便喝了个精光,神情甚是烦忧。
这时,便只听对面有一人,嗓音如破锣般响起道:“臭道士,有什么好看的呢,再瞧上一眼便就挖了你的眼珠子……”发出破锣嗓声音的,正是三个乌衣汉子中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那个。
他扯着嗓子喊骂时,由于嘴里含着东西尚未咽下,故此声音虽洪亮,说出一句话倒有半句话含混不清,只见他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不弱。
那少年道士听了,有些忍耐不住,拔剑欲起,他身侧年纪略长的道士,忽伸出手臂一把按住剑柄,低声喝道:“谭师弟,咱们临出门时,你难道忘记师父的嘱咐了么,尽量少惹是非,尤其是勿与乌龙教的人起冲突。”
道完,冲那几个乌龙教的汉子狠啐了几口,显然是恨之入骨,却又偏生无法违背师父之命。
那被唤作谭师弟的少年道士忍不住愤然道:“展师兄,你难道已忘记了邝师兄是怎么惨死的了么,他不忍见乌龙教的人欺凌弱小拔剑而出……结果却被这帮贼子们给打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邝师兄他分明是不堪受辱含恨而死,展师兄这些你忘了,我可没忘。”
这少年道士眉毛一竖,咬紧钢牙又道:“若不为邝师兄报此奇耻大仇,我谭英则此生誓不为人,枉为武当派的弟子。”
他提起那邝师兄时,满面又是悲痛又是愤恨,自是伤心邝师兄之死,显是私下与邝师兄生前感情最为交好,如今念来却已是人鬼各一方,不禁悲从中来。
那被唤作展师兄的脸色红润的道士,正是当今武当派掌门温尘道长门下的大弟子展常青。他比谭英年纪稍长,入门也比师弟略早几年,论江湖经验与定力自然也要比师弟老练丰富些。
这一会儿他蹙眉低声道:“谭师弟,邝师弟的死我自然没有忘记,这仇咱们当然一定要报。我只恨不得能生擒了这几个贼子以忌邝师弟在天之灵,只是现下却不是报仇的时候,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在身,不能再另生截枝,更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得一时之气还害怕没有报仇之日么?”
那少年道士谭英听了师兄的话,只觉此话也并不无道理,这才又重新松开手中的剑,忍住怒恨坐了下来。
展常青低声又道:“谭师弟,你今日只不过见到乌龙教的这几个贼子,便已如此沉不住气,你可知这几人的来历背景么?”
谭英恨声道:“贼子便是贼子,纵是再有来历却也终究不过仍是个贼子罢了。”
展常青听了也不以为意,素日便知谭师弟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平生最是不屑与邪教妖人为伍,当下也不以为怪。
双目瞪向那几名乌衣汉子,目光停留在方才破口大骂的那个汉子身上,口中缓缓道:“此人名叫赵一熊,身长八尺有余,平生力大无穷,无人能敌,一身十三太保横练与金刚罩功练的更是炉火纯青。五年前曾用一双肉掌,力搏过河北入天霸王孟元剪父子二人,威震整个黄河两岸;因三年前惹上无极门的人,被无极门给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最后被乌龙教所收容这才入了乌龙教。”
谭英听到此不禁微微动容道:“这赵一熊既惹上无极门的人,乌龙教又岂敢公然收留此人呢,想这无极门一向亦正亦邪神出鬼没,门下之人更是奇人辈出,光那奇怪二医已是顶尖级人物,乌龙教岂不是公然与无极门为敌吗?”
展常青叹道:“江湖险恶,这其中本就复杂得很,无极门一向疏狂成性,自视清高,虽不参与江湖中事,可是若是惹到他头上,却常常以十倍之利加以奉还,乌龙教又岂会没有顾忌,只不过无极门却曾在三年之前发生过一场劫难,乌龙教趁虚而入,落井下石,差点一举迁灭了整个无极门,幸好无极门做出果断决策,暂先放下一切,同仇敌忾,齐心抗敌,这才免了一遭灭门之灾。”
谭英道:“想不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多的原委。”展常青接着又道:“无极门的这场灭门之灾免虽免了,但两家的仇恨却从此更结深了;乌龙教这些年来不停地侵占一些别的帮派,以扩展自己,增加自己的实力,哼,姬广楚的用意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称霸整个武林只怕却还不太容易。”
谭英大吃一惊道:“什么,乌龙教想称霸整个武林,他竟有……这等野心?”
展常青苦笑道:“他们没有野心,难道还有什么善心不成,你以为他们害死了邝师弟当真只是为了好玩么,哼,那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罢了。”
谭英更只是听得胆战心惊道:“借口,乌龙教又为什么要找个借口呢?”
展常青冷笑道:“若非找个借口,他乌龙教又岂有进犯我武当派的理由呢,否则似姬广楚这等要面子之人,又岂好公然与我武当为敌呢。那一日,是他们正好碰到了邝师弟,结果便让邝师弟做了借口下的冤魂,那一日纵然碰到的不是邝师弟而是武当中的任何一人,只怕都会在所难逃的。”
谭英半晌道不出话来,他只道邝师兄的死,无非个人恩怨罢了,却没料到居然是事出有因,别有蹊跷。姬广楚既有此野心想吞并整个武林,那武当派岂不首当成为他的眼中钉。自己方才若是鲁莽,冲动上前岂不将铸成大错,此番一想,更是不由惊得一身冷汗。
展常青叹道:“乌龙教经过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实力早已大增,如今连田玉七肖覃这样的人物竟也陆续归附了乌龙教,唉,其教的势力影响可想而知,只怕江湖上难免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谭英听到田玉七、肖覃名字之后,忽不禁脸色一变失声道:“难道竟会是紫霞山的田玉七和水里游蛟肖覃不成?”
原来田玉七和肖覃这两个名字在江湖中,本是个万人唾骂的无恶不作的奸诈之辈,其中的田玉七,本是紫霞山外号老神仙罗大师的得意弟子。
罗大师在紫霞山隐居一生,快活似神仙。谁知到老却会看走了眼,错信了田玉七这小子,将一身的本领尽皆传授给了他,连紫霞软鞭也毫无保留的传给了他。
却不曾料到自己竟会被心爱的徒儿,给用自己成名的软鞭,偷袭个正着,以至抱恨终身。
而肖覃却是个心狠手辣的水上霸王,仗着自己一身的好水性,专在长江一带拦劫过往的船只,不论大小船只要一经他手,便要船翻人亡,尽留财物。
提起这两个人只怕很少有人不皱眉的,别人虽不耻他们的行为却也都不愿得罪他们,只因得罪了君子尚还好办,若得罪了他们却是要自找麻烦。
谭英转念间望向乌龙教中的另两个汉子,只见其中一人腰间持了一把紫红软鞭,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眼中却无丝毫的笑意。另一人身材矮小尖嘴削腮,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倒像是从水里钻出来的一样。
谭英不由得一惊,望向展常青道:“难道这两人便就是……”
展常青面色沉重微点点头,乌龙教能从紫霞山请来田玉七,从水里揪出肖覃,想必只怕必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来,谭英面上一白道:“大师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先回去禀报师父一声?”
展常青叹道:“谭师弟,你莫非不记得我们这次的任务了么,我们这一次明里是访,暗里却是为了要提醒他们……,以便商量个万全之策,其实乌龙教的贼子野心,师父他早就看出来了。”
谭英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怪不得临出门时,师父吩咐我要多听大师兄你的话,原来师父一早儿就有了安排,只不过怕我会一时冲动,反误了大事,这才瞒着我,对不对,唉,师父果真是用心良苦。”
展常青正欲要开口,谁知乌衣汉子中那身上别着紫红软鞭的男子,忽笑眯眯地望过来,道:“你们两个道士,说完了没有?”登时,展常青谭英二人听得大惊,那人正是紫霞山老神仙的唯一传人田玉七,那个杀师灭祖的万恶之徒。
展常青心中一凛,寻思自己与谭师弟方才的对话,难道竟已被对方给听了去么,自己岂非也太大意了些,正心生悔意,耳中只听得田玉七道:“你们是不是武当派温尘门下的弟子呀?”
展常青听了这话,才又稍稍放下心来,田玉七若是方才果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已知他们是武当门下了,自是不会再问这话了,他心下正寻思该如何回答对方的话。
那田玉七见他面上有丝犹豫,不由面露讥笑道:“难道两位是无门无派无家可归的野道士么?”话音未落,谭英不禁站起身子,大怒道:“不错,我们两人正是武当门下,家师正是温尘道长……”
此时,展常青纵是欲拦,却也为时已迟,心下不禁暗暗叫苦。
旁边的那个身形矮小嘴脸削瘦的汉子,忽尖声大笑道:“哈哈,原来两位果真是温尘那老杂毛手下的徒子徒孙,嗯,那老杂毛教出来的徒弟果然有两下子,还有几分胆量么,不过也就只有乌龟那么大的胆量而已,哈哈……”这汉子正是水里游蛟肖覃。
展常青与谭英听了均不禁大怒,想以师父在武林中的声望与地位,任是谁见了却也要毕恭毕敬三分,又曾几时有人胆敢如此放肆不敬,素日饶是休养再好的人却也无法不动怒。
那赵一熊忽操起破锣似的嗓音大骂道:“他奶奶的,那温尘又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听说他手底下有个弟子叫花无意的,这两年声名很是大振,你们当中谁是那个姓花的小子?”
道完,瞪着展谭二人,显然他并不知情花无意只是俗家弟子并非道士,否则又岂会望着道士却问花无意来了没有。
肖覃嘿嘿两声说道:“做师父的都尚且不敢来更何况是徒弟呢,哼,温尘那老杂毛上次在长江上与我赌钱时,输得只剩下一条裤子,还欠下我二百两银子呢,他还敢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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