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发展终会走到尽头,你是否接受给岁月以文明呢?
“对于每个人来说,到最后渴望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前方,而是对过往看见过的珍惜。与其说给岁月以文明,不如说文明给了我们岁月。”这一个不同现实世界的空间里,上面一个巨大的精密仪器无时无刻在转动,地上是一列又一列的书架,记录着来自奇幻世界的所有信息。
自香殊离开后,茑萝与伊莉丝在斯仲得休养了一天便出发,直达三千第。这里不同以往的地方,学风荣盛。许多学者慕名而来,在这里授课听书,不时的展开辩论会,研讨会。许多王国高层也会来这里招揽贤才,沿街大量的情报屋互相联系。一番除了秋叶尽是书的景象。
两位少女先到了公会报道。“小姑娘们是来学习的?”
“嗯,听说这里是世界上文化知识交流的中心,想来领略一下。”茑萝道。
恰巧第十七学堂有棕发少女家族的人的授课活动,她想去那里碰碰运气。而伊莉丝倒没什么具体要去的地方,随便逛逛。
书写阁里无数学者一腔悲秋,泼墨成诗。学堂里陆陆续续有人坐下待开课,讲台后几位老者议论纷纷。行人皆是向往箭术之士,有精灵、兽人、翼、幻等种族的年少者,唯有棕发少女目的殊同,不过混在人群里无人在意。
学堂门前记录处是一位紫色长发,身材高挑,穿着黑色旗袍,手上还拿着个烟斗的女人,眉目妩媚,却又让人感觉高贵冷漠不易靠近。她躺在卧椅上督促手下为来客发通行卡,目光游荡间锁定到棕发少女身上,她缓缓起身,摇摇烟斗,少女会意,从队伍中脱离走过去。两人移步角落处,“没想到我们还能再相遇,是家族上任务吗?”
茑萝摇摇头,道:“我是自己出来的。”
女人领会,阻止了棕发少女下一句。“既然已经出来了,何必执着往事呢?“
“如果并非往事我又何必出行呢?”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托索没有离开,你仍愿意留在家族的控制下?”女人神色略带诧异。
少女沉默一会,点点头,若问她认真思考过吗?实际没有。但是她很明白她所执着的重要性。
课铃响了,有人来找紫发女人,女人还有什么要告诉茑萝,“可以的话就留下,等我课上完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说罢走向学堂。
“等一下,这样可以吗?不是家族禁止传播情报吗?”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禁止传出家族。“那?”没有得到应答。
教室里叽叽喳喳,四海来客畅谈四海。长者走上讲台,到处零散的课本才被捡起。师者谈古论今,一度眉飞色舞。台下有莘莘学子呢喃应和,无心者低低细语,捂嘴匿笑。
棕发少女在门外无人经过的走廊靠墙坐下,听着曾经在耳边萦绕的知识与那时没有的小吵闹。谈不上激动,讲不来悲伤,如果一定要给这份心情下一个定义,那就叫‘等待’吧。我想,要是不看前方,‘等待’也可以不存在。正如我们年少时,幻想自己不作为教室里执笔苦听老师的学生,讲课声传入脑海模糊不清,而是一个无关又无人注意的人,在学生们上课期间不能逗留处——走廊、操场,去徘徊,听朗朗读书声飘近耳畔。
另一边的少女伊莉丝就抱有这样的感觉,她闲来无事游览了数个学堂,了解不少寒窗的雪与月。绕着,走着,来到偏远地区,拐进泥土小路。怀着走到路的尽头就回头的想法,驻足于荒草前。在杂草野花遍地上有一个两楼高的小书屋立在那里,仿佛荒废己久。为什么知道它是一个书屋?倒不是少女乱开全知,而是已经推开了门。
门内壁炉里的火还生生不息,地毯上叠了一堆又一堆的书,天花板上的蜡烛倒悬灯未灭。意识到自己可能擅闯别人家的少女正要拉上门离开,一个身材高大,白发白胡,穿着厚大的黑色风衣的老者从二楼慢慢走下来,发出极具磁性,吸引力的声音:“这个屋子还是有主人的。”
伊莉丝弯腰道歉:“对不起,是我冒犯了。”老者深邃的眼睛看向少女,平淡的脸色里悄然露出一点惊喜之色。他背着手走到少女面前,少女也抓住这时间打开全知——类人精灵,明面上一双尖耳朵也能判断七八成,体内有帕尔回廊就肯定了。不过再往深一点,他体内竟有数个结界阻止少女的洞察,这位老者的故事非同一般。
“那么作为赔礼,可否与老朽走一趟路?“老者破天荒的邀请属实让对方摸不着头脑,既然察觉不到明显敌意,就答应下来。
两人从后门出去,放眼望去是无际的荒野,让风的足迹无处隐藏。好似走远几步,青草地上会浮现几团白云,伴牧羊人的笛声悠扬。一条高高的泥土路直通远方,两人不急,细数步伐。“你喜欢看书吗?”老者应是经历颇多,语气沉稳,抓不到任何感情变化。
“喜欢——吧?”少女的回答为什么带有疑问?因为她想到,在花园里,自己的闲暇时光便是习惯看书,所以要说这种习惯是否是一种喜欢,自己也捉摸不定。
“书中有什么吸引你呢?”
“看一本书就好像在与一个朋友交流,我能知道对方的想法,并从中学到许多。”
“但是你如何保证你学的就是对的呢?”
“那我可以多看几本书,从更多人的角度去看。”
“大多数人认定的就不会错吗?”
少女沉默
“假没你处身于一片沙漠,有人 跟你说前
方有绿洲,有人却说那是海市蜃楼,你要怎么做?”
“既然答案不一致,那么不如自己亲身去看,所以老爷爷想让我明白的道理是要去实践来获得真知对吧?”
不料老者笑笑摇头,“我想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先判断持有异议双方的说辞,看能否找出哪一方的漏洞,最后选择可能性最大的理论去践行。”
“这样不过是在我的方法上装潢。”白发少女对这个问题的“狡猾”感到不服气。
“呵呵呵,一点差异也能去之千里。这也是
读书的道理,读来的是别人的说辞,还要从中整理出自己最满意的答案,然后用它接触你所处的现实。致知在格物,我想这便是书的作用。”少女欲挑刺,被老者制止,看他指了指前方,不知何时绕回原地:“比起现在反驳我,不如进屋多看几本书,然后把自己的结论用在自己身上。”
不愧说姜还是老的辣,句句扣中少女心声。故一个上午,她都待在屋子里,在火炉旁,书堆里孜孜不倦翻过页页书影。阁楼桌上枯黄的信封,万年青上不愿升华的水滴,都要锁在时光的铁盒里。
白发少女直至艳阳高照才醒了书醉,想跑去学堂,忘了是第几学堂。此时茑萝才等到紫发女人下课,约她吃饭。饭店喧嚣,两人就定了个包厢。不过茶都上齐了,愣是没动筷,喝着茶说上许久。一个担心,一个咬紧嘴唇,神色凝重。
伊莉丝果不其然走错学堂,在学堂里转悠几圈,来到操场边的草坪上, 杧果树下轮椅上一位少女,一头晶莹的粉色长发与望穿秋水的宝石眼睛配上雪白长礼裙,皙白的双手放在腿上的书上。若世间有仙界,那她一定是仙女中的公主,白发少女在她身边也失了梦幻,只是凡间的天真女孩般。虽然如此,她还是靠上前去,一方面是她打开全知,认识到眼前这位便是人称勃伊斯之明珠的幻种,生活在海里的文明,激起伊莉丝的好奇心;一方面是对方的气质十分吸引白发少女。
端庄娴静,蕙心兰质的粉发少女发呆似地望操场上孩童嬉戏,身上阳光被忽然挡住,抬头看是白发的人类少女,眼神里透露深深的不解。
“姐姐你好,那个,你有没有看见这里有一个棕发的少女?”真是奇怪的魔力,只是靠近对方,多躁动的心情也能被平复。宛如一朵无色之花在散发沁人香味,安抚心灵,从年龄上看,粉发少女实比伊莉丝大三岁,但好像对方活泼点,世上少女都要黯然失色。对方明白了白发少女的目的,认真摇头,秀发舞动之际,伤佛又能迷例一片好逑者君子。
白发少女发现不对劲,问:“你是没办法说造吗?”对方微微一笑,好像在说你真是聪明呢,答对了。
是经历什么悲伤的事情吧?伊莉丝下意识的结论。粉发少女在书里拿出薄薄的笔记本莎莎写了句话给白发少女看:请不要为我伤心,因为我并不因为这样而感到过懊恼。
伊莉丝觉得有意思,坐到粉发少女旁的石椅,双手在两侧撑着椅面轻轻摇摆。“失去本不就是件另人难过的事情吗?”对方摇头,写道:我们难道不是一直在失去和得到某些东西的路程里吗?何况生来就没有,更不必去伤心了不是吗?
“生来就没有?”
这次对方写了较长时间:我是幻种,我们一族大多数生来便无法发声,好像神明的惩罚一般。但其实在海里我们有自己的发声方式,也仅限于海底。可是我作为领袖家族的女儿,常伴家族在大陆国家高层间游走,说来数年没有回去了。
“这样不就是该悲伤的地方吗?”对方依旧摇头,只是摇得更慢,嘴角还带上一丝甜甜的笑意,是想到什么了吧?就在对方要落笔写什么,伊莉丝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逗得对方捂嘴轻笑又不失优雅,把轮椅边包装精美的饭盒拿与白发少女分享。趁伊莉丝带羞愧神色吃着美食,粉发少女提笔写了几页的话,是要讲一个朝花夕拾的美好的故事:亚特兰蒂·诗娅,这是我的名字。莱昂,是一个说书人清年的名字。谈来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但我还是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第一次见到人类是随家族议论政事来到三千第,住在一个花园里。那时的我双腿还能活动,好动地在花园里玩疯了,最后累坏了就坐在亭子里休息,看着溪边翠绿柳树在阳光下耀人眼目。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略带慵懒道:“我还认为这个花园没人居住呢,所以寄身于此,我想小姑娘不会介意吧?”我回头望老树上躺着一个穿得破烂的青年,但一双眼睛中带着我在政治高层,商业富贾都未曾见过的光。
我盯着他,因为我没办法说话。他明白了,跳下树来塞给我一张已经发黄的信纸和要没墨的笔,不在意般讲道:“有什么不满,写下来告诉我。”我当然没有什么因为他人擅闯花园而不高头的情绪,反而觉得新奇有趣。我问了他名字又问了他是干什么的,他说他是讲故事的旅人。一开始我还不相信,没听到过世上有这等职业的人,但他着实给我讲了好几个我闻所未闻的奇事,激发了我对外界美好的向往。这一谈就到日落黄昏,逗留太久会惊动家族的人,我不得不回去,与他作别。倒也没什么不舍,因为听他说他就偷住在这里。年幼的我没发觉对方作为人类的特殊。特殊在那时家族来三千第便是与人族打交道,凭空出现的人类青年定有不简单的目的。不过我一直坚信青年的作为,一个愿意给孤独的小女孩讲故事,而且一讲就是一下午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可是噩梦接踵而至,青年被幻族的守卫抓了起来,说他窃取会议重要资料。我也是气血上头,偷了牢房钥匙,为他开了锁。我还帮助他举剑对抗自己家族的守卫,给出的条件很简单——带我走。黎明一路尽是坎坷,我们终走上乡间安宁,晚风拂面的小路。后来的两年时间,跋山涉水也是游山玩水,去过极东之地的高原上望繁星,在极北的大森林里探索梦境一般的空间,也有到人类的领地——诺亚,体验人间烟火气。我度过了欢乐的时光,如永不枯竭的灵泉。期间青年一直尽力抽时间与我相伴,但他背地里应该还有什么大事——从出发开始就在他背后。可是每当见到我就会装一脸轻松,跟我讲有什么好玩什么好吃。甚至有时失踪数天没有音讯,他也搪塞过去。我也识相不主动过问,但潜在的危机是笼子里的野兽,不清楚那一日就会放纵野性。变故就在我们漂流海面数天才到达的世界彼岸。我到那时才知道他一直在抗争的,是与他同族的人类,青年触犯了他们的逆鳞,派了无数杀手尾随我们,我们一连厮杀数天,在我们丝毫不了解的地方。最后我失足于一个不见底的来谷,失去意识。仿佛过了好久,在似梦非梦里,一直有滚烫的泪珠滴到我脸上,还能感觉到的是鲜血。待我恍惊而醒,发现我又回到家族中。过去如梦幻泡影被阳光所湮灭。我再也找不到青年的踪迹,同样,我的双腿也不能再站起。
故事结束了,粉发少女说不知道为什么向伊莉丝讲故事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由于这个故事是粉发少女用笔一横一坚写的,写完看完,太阳也沉到地平线,昏暗开始侵染天空大地。
白发少女临别前最后的问题:“这趟旅行让你失去一辈子的行走能力,你不后悔吗?“
粉发少女抿嘴笑笑,她写得很坚定:不后悔,相比其他人,我只是将我的孩提时代,青春时代凝聚在最宝贵最不平凡的两年里。它犹如一块糖,甜得沁心,不觉泪流。
伊莉丝离开了,她想这个下午她听了一个很棒的故事,恰不知,在跨过千千万万的岁月后,故事里有那么一幕随沧海桑田,落地生根——白裙追着白蝴蝶躲过人群,钻进萤火虫的森林,发现花的静觅。盛夏不用烟火也不用海宾沙滩,没有热血也没有悲伤,穿梭在林深不知处,听世人以外的故事,在花田中与风安睡。
并不是所有故事都能长篇大论,不是所有的美好都记在书里。那些被众人遗忘的芬芳,留在无人问津之处。有人恰逢而来,将它流于心中,一生忘返。
夜来小街两旁小店熙攘,桌上勺筷交错,人言人语混做一团。白发少女不以为意,行走在夜色之中,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的全知可以听取声音,巧合听到‘蒙德’一词从谁口中吐出她迅然开启。
“提亚托丝?人族在打什么鬼主意?特地跑那么远建交。”
“如果消息没错,他们内部矛盾甚大,主张这么做的居然还是个不起眼的贵族。”
“洛兹菜特家族?”
“你居然知道,诶,就因为他们家族出了个贤才,也就是这次使团的领头人。”
没想到在异国他乡还能听到家族的事,让少女倍感咫尺天涯。花园出来后,她并未探查灾难的真相,主观上是不愿回想。今日听上这一席话,伤佛一只无形的手,抓着自己去戳破假装看不见的事实薄膜。
心思忡忡的白发少女回了客栈,打开房门不但见不到棕发少女活力的身影,连行李都打包不见。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与白发少女抱着同样心情的茑萝先到客栈。她站在窗边不说话,看夜渐渐织上对面屋顶,织上天空。想好后,动身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伊莉丝走进房间,门突然被关上。她转身要去开,另一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要开门,听我说就行。”于是,双方各靠着一边门,讲起心里话。
“我上午去了我们家族开办的学堂,没有见到我想见的人,不过我见到了家族里一个长辈,在她嘴里终于问出我想知道的事。见谅我不能跟你说出来,因为它涉及得很广,包括你的家族。我知道那一直是你的心病,原谅我对你的隐瞒。呼——总之,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再伴你左右了。不要伤心也不用不舍,让本姑娘痛快点走!”谁都听得出来后半段的逞强,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照做便是。下楼的脚步声传来,对方确实是走了。
暂不论伤心与不舍吧,自斯仲得一路来,白发少发心中已浮有对棕发少女的距离感。如前面所说,是两个世界的沟通,谁与谁都不可能在一个气氛里说永恒。现在对方一走,留下的无尽落寞。伊莉丝还靠着门,直至夜深人静。
惊梦笔记:
九月十一日
如果终点预示着分离,那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旅途。诗娅姐姐说两年的欢乐胜过后来的止步不前,我不能完全理解。回想昔日的笑语,经历今日与茑萝姐姐的分离,我应该明白了些许。我自知我与茑萝姐姐终有一日要告别,所以还在一起的每一日不曾懈怠。我想,诗娅姐姐也怀有过这样的心思吧?此刻再回忆那灯火阑珊,如品尝一颗糖,真的,甜得沁心,不觉泪流。
洛兹莱特·伊莉丝
人的心情是可以叠加的,故我们能说自己心情复杂。宛如一个抽象的水彩世界,川流不息的荡漾小河乘起风帆,在沉沉的墨黑里摇摆不定。
吃了晚饭,少个人可以闲谈,伊莉丝很早上床睡觉。梦里她回溯时间,旁观粉发少女的过往:春融的冰川充盈奔流的江河,两岸连绵的青山不时传响鸟兽的喜悦。江边卵石沙滩,一位身穿蓝白宽松长裙的女孩迎风奔跑,背后的青年双手放到脑后,安步当车地走着。一直注意女孩的举动,怕她受伤。但对方一回头却装作欣赏美景。
“风精灵,保护好她”青年一句话,他怀中项坠涌出一道风,悄无声息环绕粉发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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