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会议结束了,蒋介石兴奋得很,迫不及待地召见了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 超多好]
赫尔利听到这位独裁者居然雄心勃勃地说出战略反攻的计划时,表情很是幽默。很明显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蒋介石又在忽悠他们。说实在的,赫尔利已经厌倦了国民政府无休止的讨要贷款、物资和装备。美国人不是舍不得钱,问题是他们希望自己的钱能够用在自己希望用在的地方,而不是变成官僚们投机的资本。每当赫尔利听到用美国武器装备的精锐部队在云南无所事事的时候,心里就会产生厌恶。
赫尔利唯一发现蒋委员长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就是说话口气很生硬,仿佛救世主一般,“赫尔利先生,处于军事保密的需要,我无法透露更多的细节。作为盟军中国战区的总司令,我想对美国政府说的就是,为了配合盟军在各个战场上的战略反攻,我国民革命军也将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如果美国盟友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取得期望的胜利,那就加大援助的力度吧。赫尔利先生,我们不是在乞讨,而是在要求,我使用中国士兵的生命在和美利坚合众国交换装备物资,这一点,请您务必转告罗斯福总统。”
赫尔利从说话的语气中就知道这是翻译转换了口气,但是蒋先生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多,他很惊讶。
赫尔利承诺,如果中国政府确实展开反攻,美国政府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将会从军事、经济等方面给予足够的支援。
美国人的情报部门实际上已经闻到了一些味道,这么多将军云集重庆,尤其是那个传奇的年轻将军都在,绝对不是来参加中国人的春节聚会的。此外他们还发现,这些将军们来到重庆后似乎没有参加什么公众活动就匆匆返回了。就连那个传奇的陈际帆将军都不知去向。
陈际帆此刻已经在飞往延安的飞机上了。临走前,高焕捷留下了,因为军统的戴老板居然亲自登门邀请高焕捷,说是校长给他的压力很大,他特意请“鹰眼”协助反谍工作。
看得出来,一向自视甚高的戴笠现在正坐在火山口上,很明显日本的特务机关也很重视,派出了他们自认为最好的特工。
在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当着张治中的面,周恩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他代表延安军民欢迎张治中、陈际帆两位将军访问延安,他个人愿意陪同前往。
周恩来敏锐地感觉两位将军的到访并不那么简单,他决定同去,摸一摸蒋介石新收的这位得意门生的底。
陈际帆看得出来,红岩村这次的态度明显比上次冷淡多了。不仅仅是因为张治中将军在一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叫了蒋介石一声“老师”缘故。据他所知,中国共产党对张治中一向存有好感,这也是蒋介石特意安排的原因,因为让别人去人家不一定买账。
陈际帆心中暗暗想笑,自己一夜之间成为老蒋的嫡系,真不知道国内其他党派会怎么看,还有安徽那些清高的知识分子。
“两位将军,延安的毛主席已经复电,他代表中国共产党中央和延安军民欢迎二位将军访问,毛主席说他也有很多问题要当面请教陈将军,届时我将陪同二位一同前往。”
行程安排在两日后,这两天张治中干脆和陈际帆寸步不离。张将军问起了家乡的很多事,问起了自己亲手创办的黄麓师范学校,问起了自己当年亲自种下的大槐树,问起了校门口打钟的老师傅……
陈际帆告诉他,黄麓师范学校现在已经升格为师范学院,学院遍布安徽各地。很多知名学者都应邀到那里讲座或是任教。安徽人民永远记得将军造福桑梓的举动,请将军放心,有“神鹰”数十万将士在,学子们就能有一片读书的净土。
看得出来,张治中将军很高兴,“惭愧啊,身为民国军事将领,竟然抛弃家乡父老偏安一隅,要不是陈将军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家乡父老真不知会受到怎样的蹂躏,治中有愧啊。”
“将军快别这么说,民国二一年,日军在上海挑衅(一.二八事变),是将军挺身而出,率精锐之师英勇抗击日寇,民国二十六年,您临危受命指挥数十万大军与日军精锐部队血战,打破了日军‘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叫嚣,将军,您是民族英雄,您当之无愧!”
“老弟,”张治中的眼神很虔诚,“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当面问你,这个问题憋了几年了。”
“将军请讲!”
“日寇侵华前,国民革命军拥有128个师,几十个独立旅,虽不敢说是精锐,可至少也能一战。孰料短短一年多,就丧师失地,差点亡国。但是老弟你和你的部队崛起于草莽,却能屡屡战胜不可一世的日军,这是为什么?”
对陈际帆来说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后世学习的时候,无论是在课堂上的讲授还是在下面的讨论,还有各种历史人物的回忆录。但是站在这位抗日名将面前,陈际帆觉得有些不忍心,因为答案很残酷。
“将军,中日两国的国力差距是显而易见的,而且日本侵略中国的方针蓄谋已久,初期我们打不过是正常的。丢失国土、损失兵员也不奇怪,将军不必挂怀。”
陈际帆这句话明显有些言不由衷,因为他还有话没说完。果然,张治中将军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老弟这话我不敢苟同,就拿你在民国27年的指挥的巢湖伏击战,当时你的兵力为一个团,参加战斗的兵力为1300余人,你的对手是第6师团坂井支队一个野战步兵大队约1000人,你并不占火力优势,但是最终却能全歼对手。这次战斗虽小,却奠定了安徽战局的基础,我们的家乡终于得以保全。至于后来你的那些足以载入教科书的战例更是不胜枚举,告诉我,为什么同是中国军人,会有那么大的差距,难道真是我们这些将领指挥不力的问题么?”
“将军,”陈际帆长叹一口气,“这个问题很复杂,国民政府的战略是有问题的。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最高层本应在最短的时间内确定方针,战,则应动员最广泛的力量,和,则全体投降,指望打打停停来拖延时间就是慢性自杀。而且最严重的是,民众不知所措,无法聚集在一面旗帜下共同抗战。反映在战争中,就是各地军阀争相保存实力,派系间泾渭分明。”
张治中没说话,他知道陈际帆所说的都是事实,淞沪会战正是委员长打打停停多次丧失战机,才会败得这么惨,不过他没有评论,他想继续听下去。
陈际帆不想在什么军阀纷争下面多做评论,他话锋一转,“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首先在兵员的募集上要有科学规划,只有解决士兵的征募、救治、安置、抚恤等工作,让士兵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才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只靠大洋来刺激是绝对不行的。不过,尽管如此,在关乎国家存亡民族生死的战争中,仍然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血染疆场,我们这些后辈每每想起他们,就不敢有丝毫懈怠,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抗战胜利后为他们建一座纪念碑,建一座纪念馆,让后世子孙们都记住这些英雄,记住先辈们当年是在怎样困难的情况下抵御侵略,保卫家园的。”
张治中将军的眼睛湿润了,他仿佛回到了血肉横飞的淞沪战场,仿佛看见部队前仆后继倒在日军海陆空立体火力打击下。“陈将军,谢谢你!有这句话,那些牺牲的将士可以瞑目了。其实,将军还是给我们留了面子的,身为中央军校教育长,我感觉军校的战术思想有些僵化,甚至有些过时。这是我和同僚研读贵军战例得出的结论,坦率地说,我们的战术指挥上也是有问题的。”
“将军,这个问题既复杂又简单,说复杂,是因为我们的火力与日军差距太大,故每战比集结数倍于敌的兵力,各部队之间战斗力有差异,又互不统属,无法在战场上形成合力,作战时就只能被动防御,结果正中日军的下怀。其实任何军校的课程中都提到过防御作战,简单地说就是确保两翼安全,节节消耗迟滞敌人,最后再安排强大的机动兵团反击。或包抄后路,或打击侧翼,或正面进攻,或分割敌人,总之死守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将军,打仗注定是需要士兵生命的,我也是军人,我很心疼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年轻而鲜活的生命,所以我在指挥的时候会小心谨慎,至少我不能让他们白死!”
“委员长这回迈出了一大步,尤其是推举你担任前敌总指挥,我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将军,这次反攻其实是一次冒险,要想取得胜利光靠我们是不够的,还需要八路军、新四军的参与,全民抗战,缺少他们是不行的。”
“所以你执意要去延安?我看得出来,你想去延安绝不仅仅是联络反攻这么简单,看得出来,你很担心抗战胜利后国内政治格局。无论将来如何,陈将军,你都是我最钦佩的中国军人,你是真正的中国军人!”张治中动了真感情。
“张将军,您是一位爱国将领,我和我的战友今生唯一的希望,就是亲眼看到祖国在民族解放战争的浴火中重生。抗战中牺牲的英烈,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绝不应该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中国,而是一个能与世界列强比肩,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世界大国。蒋先生也好,毛先生也好,我们这些军人也好,如果真能完成此事,才算不枉站在中华民国的舞台上。我们这些军人,纵然前仆后继的牺牲,才会觉得有意义,才不枉穿了一回军装。”
张治中肃然起敬,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陈际帆会把安徽的行政大权让给那些素昧平生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跑到缅甸丛林,为什么陈际帆会在安徽小心翼翼地搞农村改革,为什么陈际帆会把一半的精力放在经济建设上,又为什么会在华北胜利唾手可得之时举大军入河南救灾,为什么会只身到重庆来说服军界去打一场风险极大的反攻……
一句话,同样是军人,境界不一样啊,他们这些军人想的虽然也是爱国,但更多的还是忠于领袖,忠于三民主义,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其实陈际帆看着这位历史上最著名的爱国将领,心情也是激动的不得了。来到这个时代,他至少懂得了,这些人也曾怀揣救国救民的远大理想,也曾经为国家的繁荣富强努力过,他们或参军、或治学、或从政、或经商。也许,正是这么多令人敬仰的前辈存在,中华民族才能在一次次废墟中重新振作。任何时候,国家都需要这样的人,他们才是一个民族真正的脊梁!
张治中似乎意犹未尽,又问道:“你对抗战胜利后国家的走向有何看法?当然,这个问题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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