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反正我姥爷姓高”
“姓高人多了,叫什么名字?”
东东为难了,他从未回过老家,也从未问过,怎么会知道姥爷的名字。
“你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找?”
“我妈妈叫高华,是从烟台被赶回老家的”东东本不想说这个,可为了找妈妈也别无选择。
“她什么时间回来的?还有谁?”
“三年前,还有我妹妹”
“哦,是这样--”赶车人不再说什么。东东心里七上八下,也不清楚对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一路鞭声阵阵,马蹄的的,行过山梁高地,走过树林田间,直到下午才到红卫村。进村前,赶车人就让东东下了车,然后告诉他怎么走,从哪进,从哪出,等看到门前有棵歪脖柳树就到了,还告诉他要找的人叫高会山,另外还奇怪地嘱咐他小心一点。
东东谢过赶车人走进这座陌生的村庄,他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见到妈妈,如果一会见到妈妈会怎么样?妹妹现在怎么样了?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这三年天天做梦都想见到妈妈,可真到了家门口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萦绕心间。按照赶车人告诉的路线,他终于看到了门口有一棵歪脖柳树的人家,他抑制不住紧张和兴奋的心情推开院门,院里很大很破也很静,一大一小两棵梨树,有一辆笨重的木制平板车,墙边还堆满了玉米杆,显得杂乱不堪,正房三间,大部分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坯,窗户没有玻璃,只有一些贴纸的残片。东东觉得这里不会住人,因为这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塌了,他上前敲门,没有反应,推开破烂的木门,屋里黑洞洞的,等适应了里面的光线,他这才发现屋里还不如院里干净,里面除了破烂东西,就是蛛网和灰尘,摸索来到里间,见炕上还多少干静一些,只是光线昏暗,空间里有一股潮冷的霉味。看的出,这里已经有好久不点火了,等他再来到另一间屋里,才确定这里没人,他有些胆怯的退出来胡思乱想,他认为妈妈不可能住在这,因为妈妈非常爱干净,就算住在这也会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他越想越害怕,不但看不见妈妈,连妹妹也没见到,他忍不住又回到屋里,希望能找到点可以打消他这种不安情绪的东西,具体找什么,他也不知道,从一个屋找到另一个屋,除了找到了一头一脸灰尘什么都没有。他失望地坐在炕上盼着能有谁回来,最好是妈妈能回来。正坐着,他注意到水缸后面有一只篮子,过去掀开上面的破麻袋,里面都是些破衣烂衫,可猛然间,他发现了一种熟悉的颜色,抽出来是一条毛线织的围巾,他认出来了,这条围巾正是妈妈的,他不但熟悉这条围巾的颜色和样式,还能感受到妈妈亲切的味道。他正对着围巾发呆,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回过头,他不由吓得大叫一声,激出一身的冷汗,因为他突然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鬼,当然真正的鬼并不吓人,真正吓人的是和鬼一样的人,此刻出现面前的就是一个和鬼一样的人,长年不整理的头发胡须脏乱一团遮在脸上,只能看到两道昏浊的目光,一身破烂的棉衣露着棉絮,两只黑手就象鸡爪枯枝。东东紧靠墙壁惊恐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对方的年岁,不过看那佝偻的身躯,和手里拄着的一根拐棍,估计岁数是不小了。过了一会,东东见对方一声不吭,如同偶人,便稳定一下情绪,举起手里的围巾试探着问:“我叫东东,是高华的儿子,这就是我妈妈的东西,如果您是高会山,就是我姥爷,请问您是不是--?”
对方看到围巾不等东东再说下去,突然上前伸出两只黑爪子抓过来,东东吓得急忙爬上炕,对方也上了炕,东东再跳下来,他虽然很害怕,但还不想逃走,因为这里是他见到妈妈的最后一个希望。对方没有东东灵活,折腾半天反而累得呼呼直喘,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你要干什么?俺不怕你,俺一定把你赶出去,告诉你,俺是富农,俺是地主,这里的土地都是俺的,你说吧,你想干什么?......”
东东听到这估计对方是个疯子。对方见抓不住他,不由更加生气,举着拐棍乱打。东东一慌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拌倒了,还没爬起来就被一把抓住,他见对方已经举起了拐棍,不禁急声喊道:“姥爷!姥爷!别打,我是东东,我知道您姓高,我是您外孙!”
对方这次好象听懂了,拐棍停在空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东东见说的话起了作用,急忙又举起那条围巾说:“这是我妈妈的,我认的,她一定住在这,对吧?您一定就是我姥爷,对吧?”
对方犹豫着没有回答,却猛地抢过围巾似乎非常难过地捂在胸前,东东依然紧盯着头顶上的拐棍。
“你叫什么?”对方突然问。
“我叫白卫东”
“你妈妈是谁?”
“她叫高华,是三年前来的,还带着我妹妹白莹”
“对的,这是对的,你没有说谎,俺就是高会山,俺就是你姥爷!”
东东听出对方说话很清晰,不是疯得太厉害,便追问道:“那我妈妈呢?她在哪?还有我妹妹?”
“死了!”对方松开手,坐到炕上说。
“什么?怎么会死呢?这不可能,您骗人!”
“俺闺女病了,所以就死了”对方说得好象很镇定。
“我不相信,您说我妈死了,那我妹妹呢?”
“你这孩子怎么啦?没完没了,告诉你死了就死了,她刚回来就病了,然后就死了,听明白了!就埋在北山高坡上”对方说完就上炕躺下了。
东东这算是头一次见到姥爷,也想象不到姥爷会是这样,记得以前也曾听妈妈说过姥爷很好,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他也小心翼翼爬上炕,取过被子给姥爷盖上,正要把姥爷抱着的拐棍拿开,却被一把推开,姥爷还气势汹汹地盯着他。
“姥爷,您别生气,抱着拐棍怎么能睡好”东东安慰道。
“你少来这套,假仁假义,俺早就明白”
东东没法再说什么,也躺在一边,他认为姥爷刚才是在说疯话,他不信妈妈会死,就算是真的,那妹妹也应该在呀,他也感到很累了,胡思乱想着闭上眼睛。
“俺的小啊,冷了吧?”正在这时,姥爷忽然坐起来问道。
东东已经不象刚才那么害怕了,也坐起来说:“姥爷,不冷,您累了就睡吧”
“唉--可怜的娃,俺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和贝贝一样--”
东东听到提到贝贝,立刻兴奋起来,他发现姥爷变得清醒了,而且还有一种亲切感,便问:“姥爷,贝贝现在在哪?是不是和妈妈在一起?”
“你怎么又问这个,俺再说一遍,你妈的坟在北山坡上,贝贝让柱子领走了”
“这怎么可能?我--”东东急得还要说什么,却被姥爷按着躺下。
“小啊,我知道你累了,睡吧,睡吧,姥爷一会给你做饭吃,啊,睡吧,睡吧--”姥爷边说还边象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
东东的脑子很乱,他不知道姥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说得是真是假,总之,妈妈现在的确不在,刚才姥爷提到的柱子,他知道是谁,柱子的名字叫高柱,高华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舅舅,在临沂农机公司工作,这些情况都是以前听妈妈说过的。姥爷这时还在他身上打着拍子,他没法再问什么,难以驱散的乏困让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而且还做了个梦,梦见妈妈领着他和妹妹在田野里玩,妈妈还给他编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妹妹争着要,他就跑,跑来跑去忽然看见姥爷站在前面,并且还是非常可怕的样子,他喊妈妈,发现妈妈和妹妹都不见了,姥爷却举着拐棍追着打他,他越是着急跑,就越是跑不动,两条腿如同灌了铅异常沉重,他被打的遍体是伤疼痛难忍--他拼命喊妈妈,霍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却发现这不是做梦,而且挨得每一棍子都是真的,姥爷边打边骂,可怕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恶鬼。东东挣扎着爬起身,冒着乱棍跳下炕,背包也顾不上拿,一头撞出门,逃进黑暗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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