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川眼珠骨碌碌一转,看这人并未拔刀相向,苏清面上也并无什么焦灼之色,便放下心来,只对苏清道:“又怎么了?”
他自己虽是个已转行的半调子庸医,但苏清做为仁心堂大姐姐的医术却是不容置疑的。再说那人的症状也并非什么疑难杂症,早上那碗汤药下去,无论如何也该退热了。
苏清撑在柜台上与他面面相觑,仗着背后那黑袍男子看不见,便偷偷翻了个洒脱的白眼,这才清清嗓子道:“早上是不喝药,此刻是不吃饭了。”
“仁心堂是医馆,”徐子川抬手指了指柜台上方那“妙手回春”的牌匾,“还管人吃不吃饭?”
黑袍男子听怒了:“不吃饭怎么吃药?”
徐子川被他嚣张的态度激得也是心火狂旺,正要发飙,却见苏清递了个眼色,轻轻摇头。花辞也偷偷踮脚抬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也是,此刻堂中还有这么多病人呢,不能闹起来。
“你给他开的方子是饭前服用还是饭后服用?”徐子川忍住气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那个没礼貌的嚣张黑袍,只对着苏清问道。
苏清扶额:“……饭前。”
“那不就结了?空腹还正好喝药呢,找几个人按住灌下去就行了。饭他爱吃不吃,没听说过医馆要管治病还得管长肉的。皇帝来了也是这理,不服憋着。”
忿忿的徐子川低声对苏清说完,转身就要走。
“在下一介武夫不会处事,先才鲁莽得罪之处,还请公子雅量海涵,”那黑袍男子忽然出人意料地将长刀立于身侧,单膝徐徐触地,“我家……公子说,若公子不出现,他什么也不会吃的。”
诊堂内候诊的人们纷纷好奇又惊讶地朝这头看过来。
徐子川大惊:“你你你……赶紧起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比他更会见风使舵、能屈能伸的栋梁之才,真是不得不服。
徐子川满脸没奈何地应着那黑袍,却不动声色地在柜台的遮挡下向花辞打了个手势。
始终闲散支肘撑在柜台上的苏清自是瞧得一清二楚。
花辞垂眼看到徐子川的手势后,便不着痕迹地挪到一旁,悄无声息地自柜台下的暗屉里摸出一个小竹管子递到徐子川手里;与此同时,苏清也立即回身去扶那黑袍护卫,口中全是和气调停之词。
徐子川将小竹管子收进袖中,这才苦着脸绕出来,对那黑袍男子碎碎叹道:“走吧走吧,我也真是服气了。行走江湖要讲道理嘛,怎么横不过别人就当众跪下呢?不像话。”
两人前后脚出了诊堂往西院行去。
若要当真说起来,此事的道理确实在徐子川这头。
开门行医要和气生财不假,可病人任性闹脾气不肯吃饭这种事,说给谁听也不会有人真觉得这是医家的过失。
那黑袍护卫果然是个能屈能伸之人,此刻见徐子川虽不情不愿,但还是应下了这唐突的要求,便收了之前嚣张的气势,一路频频向他致歉。
徐子川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见对方歉意恳切,便也就笑笑,语带和气地转了话题:“黑袍兄怎么称呼?”
此刻他心中已有定准,若当真只是病人任性,那举手之劳帮忙哄一哄也无伤大雅;若是形势不对……哼哼,那必然是自保为上。
仁心堂开门行医,自是宁肯广结善缘而不愿轻易结仇。
先前他以手势示意花辞递软筋散,苏清明明瞧见却未阻止,还转身帮他拦住这黑袍,便是信得过他的分寸,知他不会轻易给师门招惹是非,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黑袍护卫见他和气回应,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才回道:“在下二一。”
自己叫什么名都还得先想一下?
徐子川挑眉浅笑,却也不点破,只从善如流地招呼道:“好吧二哥。呐,你们花钱求医,于我家医馆来说就是客,往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好好说就行。咱们边地之人性子直,就讲个笑脸迎客、刀子对敌。”
二一沉吟片刻,再次对他抱拳致歉:“我方才也是一时急了,多谢公子不计较。我家公子他,平常不这样的,也不知这回是怎么了……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病中之人总跟小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没事,我医者父母心嘛……”徐子川大大方方地笑着摆摆手,心道只要儿子别是想翻天,我才懒得跟儿子计较,“不过我大约明日办完事就得回家了,往后他若还这样闹脾气,也够你头疼的。”
“对了,晨间我瞧见你还有一名同伴在的啊!其实若你二人合力按住他灌下去,多灌几顿他大约也就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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