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殳又想起了队长的那句话:不要把自己当人看,否则就不能像个人那样死去。可是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人,却印证了这个道理。
冷殳通过传音器对外面的人道:“队长死了。”
过了一会,外面的四个人都进来了。看到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队长,他们一话不说。这种场面,是什么也不用说的。
五人上前去,站成一排,右手握拳,放置胸前。
这是一个礼节,一个英雄的礼节。心中坚持的信念,会一直紧握在手上。队长虽然死了,但是他的意志,他们会继承下去。
队长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想再次抬起头,看一下这些自己亲手带过来的孩子。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了。
队长低着头,然后凭着最后的意识,翻起眼皮,模糊的眼睛,总算是看到了五个人的身影。
队长笑了,很欣慰的笑了。他笑的时候,粘稠状的鲜血,不断落下。可是,他没有觉得任何痛苦,也没有任何悲伤。
死亡,是不断继续的,任何力量,都阻止不了死亡的到来。特工的精神,却在死亡中永存,这一点,足以让垂死的孔森开心。
队长的眼睛,终于合上了,并且是永远的合上了。对于深陷无尽痛苦之中的他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黑色墓园,是特工组的专用墓园,特工组的人死了之后,就会被埋在这里。现在,孔森用自己的生命,为这座墓园增加了一座坟墓。
孔森的葬礼,很简单,只有特工组的几个人来参加:五个特工,司令陆文通,教授唐正龙,教官谭炼铁,教员陈若媛,秘书殷曦芳;但是,这个葬礼也很庄严,凡是特工组的人,都来了。能来的,都来了。
冷殳就站在队长的墓碑前,很是感概。墓碑上面,只有四个字:孔森之墓。没有时间,没有立碑人,甚至坟墓,都显得那么苍凉。
冷殳道:“为什么连个立碑人的名字都没有?”
司令道:“我们是一群没有名字的人,墓碑上刻的,只是一个代号,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墓碑,这座坟墓,是孔森同志的归宿。”
司令端起一杯酒,倒在孔森的墓前:“孔森同志,你把一生都献给了党,献给了组织。放心的去吧,我们不会让任何罪恶猖狂的。”
司令似乎怕脏,他的手上,总是戴着一双手套。有时候是黑色的,有时候是蓝色的,有时候又是其他颜色的。如果他不是司令,仅凭这一点,冷殳就会把他和黑手套联系在一起。不过,他没有去怀疑司令。
陈若媛道:“死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有尸体,就已经很幸运了。”
幸运?冷殳只能在心里苦笑。一个人死了,墓碑上只有那么简单的几个字,何来幸运?一个人死了,却连立碑的人都没有,何来幸运?一个人死了,尸体都是被蹂躏过的,何来幸运?
陈若媛指着整座墓园的坟墓道:“特工组成立以来,这里一共葬了一百二十三人,今天,孔森是第一百二十四个。这一百二十四个坟墓中,有尸体的,只有七十三个。而这七十三个尸体,有六十五个是自然老死的。真正在执行任务中死去,又能把尸体找回来的,只有八个人。”
冷殳举目望着这座陵园,依旧面无表情。队长的确很幸运了,最起码,他还有个完整的尸体,还有个坟墓,还有人为他举行葬礼,还有人悼念他。
可是自己呢?自己会有这个幸运吗?
总有一天,冷殳也会死去。但是,他会是死在敌人手上,还是有一个安静的晚年呢?当他被埋在这座墓园时,他的尸体,会在坟墓中吗?
队长时刻谨记,不要把自己当人看。但是最后,他却不能像个人那样死去。队长说的,是对的吗?
每个人都上前去,轮流在队长的墓前敬了一杯酒。这是一种敬意,也是一种怀念,更是对这种斗士的佩服。
轮到冷殳了。冷殳上前去,把一杯酒端到队长的墓碑前,放在地上,然后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再把右手伸到小腿那里,拿出那把军刀。
这把军刀,冷殳从不离身。刀,依然锋利,依然寒气*人。冷殳用刀轻轻的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个口子,然后鲜血就从掌心流下来,滴在酒杯上。
‘滴滴’,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中,也可以清晰的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从头到尾,一共滴了差不多十滴血,直到把一整杯酒染红。
冷殳收回刀,右手拿起那杯血酒,看了一下墓碑上队长那灰白的头像,然后仰头,把那杯血酒一饮而尽。
这是对死者的承诺,用鲜血许下的承诺。至于诺言,只有冷殳自己知道。对于死者的承诺,便用鲜血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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