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翠儿把孙子的异常归罪给了马寡妇,费凡出生的第七天,马寡妇的确来过,奶奶没让她进屋,说她不是“全命人儿”,进屋不吉利的。
马寡妇气乎乎地走后不久,马红学气乎乎地来了,说翠儿这是在宣传封建糟粕,应当开大会批判批斗的。
费目打小就是一个病秧子,十五天那天就断气了,多亏费凡求爷爷告奶奶地讨换到了一种什么特效药,这才又让儿子有了气儿。
三岁那年,确认了,先天性心脏病!
给费凡确诊的是一个下放改造的“五七战士”,听说还是一个大医院的教授。
“哎呀,一个‘叫瘦’怎么能给我孙子看病哟!”
“扯淡,你懂个啥!”
面对老婆子的无知,费璋骂了一句。
费璋是很少骂人的,即使是骂,一句“扯淡”就算是最恶毒的了。
更让这一家子人感觉到喘不上气儿来的是,那个“叫瘦”还说了一句“这孩子是活不过十二岁的”!
“活不过十二岁!”
听到这样的诊断,那一天,费家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哎哟妈呀,这一大家子人这是咋的啦,怎么一天都没见到烟囱冒烟儿了呀,怎么冷锅子冷灶的呀!”
还没等人进屋,这话已经进屋了,这就是邻居王大娘的性格。
“唉呀,她大嫂子呀,你说这可咋整呀,这孩子得了什么‘仙天儿心脏病’,是胎带来的,你说这咋整呀!”
奶奶翠儿在这里又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把“先天性心脏病”记成了“仙天儿心脏病”了。
“哎呀妈呀,你说咱们村子这是真的中邪了吧,听说虎妞儿也生了一个得这病的孩子呀,你说你们家胡芳身体单薄生了这样的病孩子,那虎妞儿膀大腰圆的,怎么也生了一个这样的病孩子呀!”
虎妞儿就是那个为了二狗子喝火油的白虎妞儿。
那一天,喝了火油的虎妞儿被她大白老大用“特效药”救过来以后,虽然饶过了负心汉二狗子,可是也跟自己的娘和大提了一个条件。
“大呀,娘呀,你们放心吧,女儿不会去死的,女儿还想到四十八顷找个好人家,气气那个死二狗子,你们二老要是答应了我的这个条件,我就不去死了,你们也不用天天看着我了。”
“中啊,中啊,大跟你娘一定给你找个好的,比那个死二狗子好的!”
“一定要嫁到四十八顷村的。”
“中啊,中啊!”
在那样一个龈节儿上,当老儿的当然是连连应允了。
可是,想给白虎妞儿找个人家,还要好人家,还要好人,还要四十八顷村的,哪有那么好找的哟!
直到虎妞快到三十岁了,眼瞅着嫁不出去了,她的父母可是真急眼了,每到年午夜都让女儿搬搬油坛子。
小村习俗:未婚男女在年午夜搬油坛子取“动荤”之义,即“动婚”也!
白虎妞儿搬着个大油坛子,认认真真的转圈儿,三五年下来,依然是“动荤”却不“动婚”。
这一下,可是愁坏了白家的这三口儿,白老大一闲下来就愁眉不展,白老大家里的一闲下来就唉声叹气,白虎妞儿一闲下来就哭鼻子抹眼泪儿,怪都怪自己的命苦哟!
每一天,这户老白家的天都是阴着的。
“哟哟哟,啧啧啧,我说我那白大外甥和白大外甥媳妇哟,你三姨我可是等你们的点心果子快等白毛了哟!”
这一天,白老大和他的媳妇儿正一个坐在炕头儿,一个坐在炕梢儿,头对头,脸儿对脸儿,脚对脚,生闷儿,“快嘴”三婶儿的突然到来无异于大旱的天儿下起了雨,太可人了呀。
“哎呀,我的好三姨哟,你可是来了,我和妞她娘早就想看你老人家了,可就是家里的破烂事儿太多了,总也抽不出空儿呀!”
白老大一边忙不迭地下地,一边忙不迭地说着亲热话,一边忙不迭地给自己的媳妇儿使着眼神儿。
“呀呀呀,我的好大外甥哟,都说这外甥是姥姥家的狗,吃饱了就走,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对呀,你说你都七八年了,还没倒出工夫去看你姨我呀,你家的破烂事儿也忒多了吧。我在家就寻思呀,我要是再不来,可能就吃不下我白大外甥的点心果子了哟!”
“哟哟,看你老人家说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儿哟,你可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我是啥样人儿,你老人家还看不出来嘛,哈哈哈。”
白老大听了三姨的话,知道是话里有话,得理不让人,心里有气,可表面得过得去,赶紧打哈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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