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凡穿上这身新衣服,捆上一条褥子,一条被子,在大食堂中领了十斤小米,上中学了。
那一年,全公社往旗中学送了二十七个学生,这是一件大事儿。
公社派了三辆大轱辘马车送这些学生。
“嘎嘎――吧吧!”
随着几声鞭子的脆响,车老板子稳稳地坐在车耳朵上,车上是这些新中的“举人小爷”们。
“你们就不用送了,你们把学生交给公社就得了。”
公社的干部们说。
大轱辘车的两个大轱辘转动了,辕马和三头驾“头稍子”的骡子支起耳朵,奋起蹄子,上路了。
翠儿和很多家长都招着手,然后擤着鼻涕转过身去。
费凡知道,那是母亲们高兴后又非常的难过的时刻。
这些十几岁的孩子都是第一次离开母亲的夹肢窝儿,心情抑或是担忧都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最近这几年,费璋看到一些新闻报道,说是考上了大学后,快二十岁的人了,家长们还要前呼后拥地送进大学,有些母亲直到把床给儿女们铺好,才与儿女们挥泪告别,真是生活过好了,社会进步了,对儿女的呵护也越来越过分了。
“从白城到白音套海得五六个小时,累死人了!”
那一次,在费凡和老伴儿胡芳坐同一趟班车的,还有两个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年轻人。
“年轻人,你们太幸运了,四十年前我们可是要走四天的!”
听到这两个年轻人的抱怨,费凡在心里默默地说。
那年月,从白音套海到白城只有两条大车道。
是北道,绕过科尔沁沙地,经白音他拉,格日僧,海日苏,阿什罕,红山,下黑山,到白城。
是南道,过老哈河,经敖汉长胜公社,古鲁板蒿公社,红山,下黑山,到白城。
由于北道多是牧区,二三十人的食宿问题不好解决,所以费凡和他的小伙伴儿们走的是南道。
费凡记得一位家在他的作品中这样写道:世界上没有痛苦也没有幸福,只是一种状况与另一种状况的比较。
这真是一条真理呀!
费凡上中学的时候,在白音套海或者赤城地区的农牧区的最好交通工具就是大轱辘马车了。
出门时,人们坐在大轱辘车上就是最好的享受了。
遇到平坦的道路,车老板子来了兴致,“啪啪”地抽两个响鞭,四套马车也像是飞起来似的,坐在车上,路两边的庄稼也是一闪而过。
这马车要是跑过低洼路时,心眼儿也是往嗓子眼上吊的。
快要到大车店时,还差半路地,车老板子就打起响鞭来。
大车店的人们也赶紧大开院门,大声地热情地打着招呼。
马车冲进店院里,停稳,拿垫墩儿打车眼儿,摘套的,拉马的,好一阵子的忙活。
那时,车老板子的社会地位是很高的,有句话叫“大鞭一响,赛过县长”,这句话很像头几年的“方向盘一转,成千上万”。
只不过,现在的车老板子可是不好过了,罚款太多了,哈哈哈。
车老板子进了大车店,也是一派吆五喝六的架势,一会儿是水不开茶不酽,一会儿是炕太热屋不暖,总之是没有如意的地方的。
大车店的掌柜的,只好赔着小心,招呼着师傅们烫酒炒菜。
后来,费凡对农村的经济状况有些分析能力的时候,他认为到了人民公社时期,农、牧、副、渔都不按商品经济去做,一切都卡得很死,惟独这个大车店存在货币交易。
例如,住店要掏车底钱,住宿要宿费,吃饭掏饭费。
车老板子也有可交换的东西,那就是豆饼、棒子这些用做马料的东西。
只有进行这些交易的时候,人民公社的那些“一大二公”的肥皂泡才不存在了,人们又回到了本性或本能。
费凡和他的同学们只享受了一年的来自人民公社的优待,第二年人民公社办起了农中。
农中的校长把费凡这些在旗里读书的学生召集在一起,大讲农中发展的前途,还有教师的水平有多么的高。
费凡坐在农中的长条桌子后面的长条板凳上,抬头看见讲台上站着那个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的老师,心里立马有了一种悻悻然的感觉。
脑子里出现的是那个旗中学的老师。
旗中学的老师大高个儿,戴着近视镜,说话一字一板的,教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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