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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的结束

不曾恋爱,但却爱过。

与枚的相识是因为谭,那时我与谭刚刚开始恋爱,说笑的时候就聊起了他的高中同桌枚,并因此知道她暗恋谭很多年,却因为长相不佳,而令谭生不出任何“邪念”,只当哥们儿一样地相处着。

但谭周围的朋友们却着急,在谭遇到我以前,拼命地想要将他与枚撮合在一起,屡次创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试图圆了枚深藏多年的暗恋。可惜谭根本对枚毫无感觉,很多时候还对缺少女人温柔的枚生出厌倦,看她什么都不顺眼,在一起吃饭,总会含讥带讽地嘲笑她,看她当众红了脸,他则有一种引逗了一只小猫小狗的快乐。

但终究是高中三年的同桌,大学毕业后又在同一个城市里工作,还阴差阳错地连租房都在同一个小区的上下楼层,有时候会在各种琐事上麻烦到彼此,所以谭对于枚,还是像同学一样来往着,并在与我相爱后,打电话给周围的同学,请他们吃饭,并大大咧咧地通知了枚,让她给新交的女友把把关。

第一眼见到枚,凭借着女人的直觉,我就知道枚在来之前,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而且因为潜意识中,将我当成了情敌,脸色始终是下雨前天空的晦暗。她只对我淡淡地点头,便将我丢下,与另外来的一个女孩,用我根本听不懂的方言畅聊起来。饭间我几次夹菜给她,都被她拒绝接受。枚这样的反应,让谭有些生气,在我又一次想要夹菜给她的时候,他断然将我手中的筷子拦住,自己恨恨地吃掉。我在桌子下面拍一下谭的手,暗示他不要这样冲动。谭这才按捺住一股子已冲到喉咙的气,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劝枚多吃些菜。

饭吃完的时候,三个人在夜色里一起走回居住的小区。起初还有些尴尬,我与谭牵着手,而枚,则在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低头悄无声息地走。在行至一段没有路灯的偏僻小路时,因为地上有一个水洼,我很自然地将枚的胳膊挎住,又柔声对她说:“枚,小心点,别踩进去。”就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话,让枚对我的芥蒂倏忽消失了。而我,也习惯性地,再也没有放开枚的手臂。三个人,就这样在有月亮的晚上,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说着一些琐碎的事,慢慢走回家去。

我记得在快要到小区的时候,枚突然用方言与谭说了一些话。我只当他们是在闲聊,并没有注意,但却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枚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还有谭瞬间的沉默。

枚住在三楼,我们则在五楼。我们与她道了别,便准备继续上楼。而枚却在打开门后,“啊”一声尖叫。我和谭迅速转身,走到她的门口,这才看见白炽灯照耀下,地板上正得意乱爬的一堆蟑螂。谭很快将蟑螂消灭干净,又帮枚扫进楼下垃圾箱里。我和枚站在有些空荡的房子里,彼此都想找些话来说。最后是枚看着蟑螂的残肢,笑道: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住在这个旧房子里呢,搞了半天,还有这么多蟑螂陪伴着我。”

这是枚开的一个玩笑,我也本应该附和着笑一下的,可是不知为何,我却在始终找不到男人来爱,因此只能暗恋的枚的面前,有想要流泪的感伤。同为孤单走路的女子,只不过我比枚长得漂亮,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性格天生温柔,便可以得到希望的爱情;而枚,却因为生来不美,这一路走来,始终有我无法理解的寂寞与孤独。

楼道里很黑,枚拿来手电筒,非要为我们照亮。谭去开门的时候,我站在楼梯口,与枚一高一低地说最后的几句话。枚说,她马上要换一份新的工作,所以房子也要去租新的。我挽留她说,这样不挺好吗,我们可以相互照应。枚笑,说,租期快要到了,换一个房子,或许也能换一个心情,让自己在这一年里,有一个好的兆头。

我在黑暗中,看见枚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希望,突然很想下一级台阶,给这个长相粗糙、打扮亦不入时的女子一个结实的拥抱。但我最终还是只微笑着,与她道一声再见,便转身进了房间。

枚很快便搬出了这个小区,在我和谭沉浸在热恋中,几乎将三楼的她给忘记的时候。也是在得知她搬走的那天,我才从谭的口中得知,枚上班的地方,距离这个小区很远,她之所以愿意日日从城东骑车到城西去上班,不过是因为,她可以与谭,有最近的距离。尽管谭有时候看到她,连招呼都懒得打。

谭始终没有提及,那天三个人一起回来的夜晚,枚究竟与他,用方言说了些什么。或许,她向谭吐出了压在心中很多年的爱恋。或许,她因为我所给予她的一个手臂的温暖,而嘱咐谭好好照顾我。又或许,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想用我所不能懂的方言,与谭有片刻最后两个人聊天的时光。就像许多年前,她还是少女的时候,与谭同桌,曾经那样快乐地聊过一样。

不曾恋爱,但却爱过。

我懂得这最后的聊天,是一帘蓝色的幕布,徐徐拉下的时候,枚不被谭理解的暗恋,也寂然地结束了。

只是一杯茶水的温度

原来一份来自于爱人以外的男人的温暖,常常不如一杯茶水,可以持久地蕴藉暗夜中的灵魂。她一直希望有个大哥,在还是一个坐在草地上孤单仰头看天的孩子的时候。

那时她需要照顾弟弟妹妹,才七八岁同样需要人来疼爱的孩子,却总是不合时宜地在大人外出干活的时候,背着两岁的弟弟,拉着四岁的妹妹,在街上游逛。遇到大人怜爱地拍拍她小小的脑袋,夸一句“真能干”,她总是觉得委屈,希望那只大手可以在她的脑袋上停留一会儿,再停留一会儿,这样她便可以觉得温暖,如一只蜗牛,在安全的壳里,不理外面风雨飘摇的天地。但很多时候,她只是被人夸赞,尔后继续在父母的呵斥里,做那个需要独自承担一切烦恼,并要努力照顾弟弟妹妹的姐姐。

她一直在父母设定好的路上无声无息地走着,像暗夜里的一个幽魂,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影子。她做了什么,是理所应当的责任;而她未做什么,换来的却是一通训斥和抱怨。她走在前面,是弟弟妹妹的榜样,她不能逃避,不能中途到路旁的小树林里坐下看一眼闪亮的溪水。她要一直一直不停歇地前进,在别人的审视与拷问之下。

在她二十五岁那年,遇到一个年长自己十五岁的男人。她叫他大哥,她喜欢他深沉又洪亮的声音;喜欢他走在身边时,自己突然觉得世界宽广而且美好的感觉;喜欢每次相见离开时,他用力地握一下她的手,那种力量与温度,她从懂得探知世界的那天起,就开始寻觅。但这样的温度,又与爱人给予的完全不同。至少,在她是不同的。她跟他在一起,觉得一切都纯净美好,她又重新回到儿时,那个小小的孩子可以不必忧虑,不用牵着需要她来保护的弟弟妹妹的手,而是被一只稳妥的大手握着,在寂静阔大的天地中走。

他们相识的最初,他很愿意倾听她的烦恼与喜悦。事实上,她那么珍惜这样的缘分,以至于她很少将自己内心的纠结倾诉给他,怕他会觉得厌烦,并很快地远离自己。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情谊,希望这样一个年长的兄长,可以陪伴自己走得远一些,更远一些。她常常给他写信,将日常生活中那些琐碎但却有趣的细节,细细讲述给他。二十多年一直存在的一个空缺,突然被他给填补上,她觉得好像一颗乳牙脱落后,被更旺盛的恒牙代替,那种有风吹进来的空茫,瞬间消失殆尽。她的心里满满的,全是喜悦与温情。

她确信自己从未有过更多的奢望,她只是希望他能够像一个真正的大哥一样,可以与她聊一会儿天,或者回复一封她的信,哪怕信中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她也不想如周围的其他女子们一样,找一个蓝颜知己。她只是想要一个大哥,就像同一个母亲所生的那样,两个人即便是手握着手,心底也是纯净的湖蓝。

但是很快,她便生出了失望。他不再对她的来信每封都回。有时候,会隔上很久,似乎突然想了起来,而且总是说忙碌,忘记回复。甚至,明明他是在线的、空闲的,对她的一句素常的问候,也没有回音。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她确信自己未曾给过他任何压力。她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大哥一样的朋友,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坐下来喝一杯热茶,聊聊天,或者什么也不聊,就静静地坐着,但却彼此懂得。

是后来他慢慢疏远了她,她也终于不再对他怀有希望,才从外人的口中,得知他之所以淡漠,不过是因为她不能给予他想要的一切。她想要一个大哥,亲生的大哥,是温热的一个热水袋,或者一缕落在肩头的春日的阳光。而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偶尔暧昧的红颜知己,或者一个家外的港湾。

原来他们在最初就走错了方向,他要向北,她却南行。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以为可以长久,却原来,这般短暂。

她将所有写给他的信彻底删除。忧伤中她找到一个杯子,为自己泡上一杯冒着丝丝热气的绿茶。茶喝到凉掉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原来一份来自于爱人以外的男人的温暖,常常不如一杯茶水,可以持久地蕴藉暗夜中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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