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高中的第一个假期,告别了曾经路过的地方,告别了曾经路过的人。
我从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正回到另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我叫戴俊森,我回来了。
二月末的东北,看不出任何春天的痕迹。尽管走在路上,可以听见树上的冰淞融化、还有地上低洼处冰面碎裂的声音,但是很快又会被新的一层大雪盖住,然后再次冻硬。北风依旧冷得刺骨,只是跟十二月下旬相比,下雪的次数,不再那么频繁了。
每到这个时候,S市的街道上行人和车辆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拥挤,但是行车的速度很缓,行人们的脸上还挂着疲惫,甚至经常忍不住会打个哈欠,整个城市都充满了慵懒的气息。
返校日这一天韩振方的老爸有急事,他们学校的例会需要叔叔发言,所以他提早把我和韩振方送到了校车站。到了这里,一辆校车都没有,举起手机一看,距离校车集合时间还有将近十多分钟。韩振方跟着吴胜云吴嫱俩人去了校车站附近的超市买零食,我没愿意当另一盏电灯泡,所以先来到车站等车。天气实在太冷,我自己先买了一碗关东煮暖和暖和。
“哎呀……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了!哈——呃嗯!”
“大爷,困了?”我对着校车站旁边的那家关东煮餐车的小贩老大爷问道,“要不您歇一会儿吧,看您在这儿站了也得有半拉钟头了吧?等待会儿开了我自己盛就行!”
大爷看了看我,“呵呵,行啊……唉,困死了。”
“咋的,您不放心我?怕我待会儿趁您不注意,多拿几根儿串儿?”
“你小子,这话咋说的?你先把钱付给我了,我还能怕你咋的啊?再说了,就这点儿万一,不值几个钱儿,多拿就多拿呗?嘿嘿,只要败把我这车推走就行。”
“我冲着大爷笑笑。
不一会儿,锅子里的东西煮开了,我拿过一个纸碗,然后拿起了铁夹子,往碗里夹了刚才付的三串儿鱼丸,两块竹轮,三卷海带丝,一卷干丝儿,又往碗里舀了两勺汤,就站在车子边吃了起来,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便跟着卖关东煮的老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哎呀,等你们这帮‘淆生’(学生)走了之后,我也不卖了,收摊儿了!困死爷们儿了都,大早上我六点钟就出来练摊了——”老大爷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大爷,您这么早出来干啥呢?没搁家里多眯腾一会儿啊?”我问道。“眯腾”是东北话里“打盹”的意思。
“嗨,‘眯腾’啥啊?大早上起来就得做买卖儿呐!这破天儿,这么冷,谁不想多眯腾一会儿啊?”
“那么早起来,街上有人吃东西么?”
“咋没有呢,小伙子?你是不知道,这大早上地不少小小子小丫头都出来上街上来了,看着比你也大不了几岁的,等公交车的等公交车,赶地铁的赶地铁,都忙着呢!……你说也是啊,现在这小年轻的都忙,比我年轻那时候忙!以前赶上我年轻的时候,这破天儿,谁愿意出来干活来?现在的孩子们呐,都有自己的事业呀,生活速度都快喽……”
听着老大爷的絮叨,我笑了笑,吃着丸子,喝了两口汤。看着这条小街上一个个卖着各式各样的小摊,香烟袅袅,心里甚是温暖。有的时候忙活累了,特别向往着这种市井里的热闹。
“像我那个儿子,现在也在公司里给人跑腿儿呢……我这本来退休了,闲不住,所以也出来赚点儿小钱儿……
“都得忙活啊,早晚也得忙活,今天忙活不完明天也得忙活……该继续的,还得继续。”
“嗯,您说的对。”我把汤水一饮而尽,然后把竹签和纸碗丢尽垃圾桶。柴米油盐,酸甜苦辣,经历了大风大浪,也有如同一碗粥的小甜蜜和温暖。
这就是咱们的生活,无论如何都得继续。所以,我没有选择放弃这里的生活,去投向可能会更好的环境中去,因为我属于这里。
汤足饭饱,浑身暖暖的,校车也到了车站。寒风中,跟大爷作别。
我拉着行李箱上了校车。不大一会儿,国际班的诸君也都到了地方。那天赶得巧,我们班搭校车的人不多,而三班的人搭校车的也很少,所以便拼做一辆。见面以后,大家自然是一通寒暄,除此之外,三班的各个男生看见我以后除了照常打招呼以外,脸上都露出来一种“你懂得”的奇特表情,故意起哄。还好那天,白梦妍也不搭校车,要不然不知道会有多么尴尬。
校车刚要启动的一瞬间,一个个子很高、身材很苗条的女生一手拖着拉杆箱,一首捧着一杯热奶茶,急急忙忙地走上了车。上车以后,她往车里看了看,后面应该都没有位置了,她便对着坐在第一排的我说道:“问一下,这里有人儿么?”
我抬头看着她,这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鼻梁很高,尖下巴,丹凤眼,眉毛很浓,嘴唇丰腴,甩着一头披肩长发,说话时,还露出些许虎牙,皮肤白皙。那天尽管她穿着一件厚实的紫色羽绒衣,戴着一条淡黄色的围巾,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脸颊仍然冻的通红,看着很是俏皮。她的口音很奇怪,听上去都不大像是北方人。
“嗯,没人,坐吧。”我说道。
然后她就坐下来了。她可能刚刚跑得很急,所以坐下以后还是气喘吁吁的样子,而且不知道怎么忙活了,把行李箱就手一撇,然后把奶茶先是放在大腿中间,想了想,又放在了地上。然后解开了围巾,脱着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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