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烈性子的不是没有,哪个国家都有这样的人,势要与国共存亡,这大概是最叫人感动的死心眼。
可是,这并不是多好的一个国家,那个身而为君的也并不多对百姓负责。且先不说大覃立国未满百年,基业不稳,便说这四十余年里皇帝做过的事情,也足够让人寒心。是以,看清形势而愿意殉国的人,数儿不多也是正常。
除却那些死心眼的,余下大部分人,还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在活着。也正是带着这样的想法,于是街道上慢慢有些铺子开了张。
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呢?
也许,按照他们的认识来看,谁都没有错。
这本就不是个是非分明的事情,谁都没有错。
宋歌背着手,几乎走一步便看一眼身侧女子,却每每在她回头的时候佯装不经意般移开视线,模样楞得可爱。反复几次,祁鸢别过头来,笑弯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他今日为什么这样心不在焉,可是,这个样子还挺好玩的。
也许有些人真的不适合心事重重,譬如宋歌,他就该洒脱爽朗,除非要紧的事,否则便该有什么说什么才对。负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紧握在了一起,宋歌一定,转向祁鸢。
“泠儿……”
正了颜色,他唤她,下意识想握住她的肩,却不想竟被自己交握的双手牵绊住。霎时,眉眼间的正色被窘迫取代。
祁鸢回眼,正正看见他挑眉挤眼的纠结样。正想笑他,却不防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即是慌乱的脚步声四散,接着,便是重物坠地和东西破碎的声音。
齐齐转过身去,正看见一伙儿流民似的人打砸抢劫,祁鸢顿了顿,宋歌的反应却快,足尖一点已经向前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街上本就不多的人尽数跑光了,宋歌眼见那些人肆意抢着摊贩没来得及收的东西,心下一急,连忙上前制止。按说,以宋歌的身份是不该有事的,那么多回的战事他都历了过来,可这一回却又有些不大一样。
那些流民是一伙儿,而他是一个,还是没有武器的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个能以一敌十的人,也难躲开四面齐来的刀枪棍棒,更何况那边还都是些亡命之徒。
祁鸢知道他的实力,也极是信他。虽然有那么一瞬,她差点儿冲上去,但在想到自己如今身份之后,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停在原地。
她并非第一次为自己如今的状况感到厌恶,这种因借着别人身份而不能好好做自己的感觉真的糟透了。这般感觉,在这一刻显得尤其深刻。
如若他知道她,那她便可以理所应当上去帮他,不必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能动手。可想是这么想。事实上,她很清楚,若他知道她是祁鸢,那她便留不得他的身边了。
在这样矛盾的混乱中,祁鸢一边担心着,一边想着“不过这么些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嘴唇却咬得死紧。
便就是这时,风声呼啸,卷起地面沙尘,迷人眼睛。
祁鸢受惯了意外,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也没有眨一下眼,却是忽见在他没有察觉的地方,一灰衣汉子举起刀来,寒芒一闪便要向下劈去——
“小心!”
下意识唤出一声,祁鸢来不及想些什么,来不得作甚反应,甚至来不及寻什么东西替代武器,便已经提步急急掠去。
按说,谁听见那一声提醒都该注意到周遭险境,可就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候,他却怔忪着回过头,望着越步而来的她,停了所有动作。
祁鸢心急,却是半句话都再说不出,只转了方向徒手向着长刀而去。
这大概是她速度最快的一次,从提步到至于他身前,不过眨眼的时间而已。
那刀来势极猛,只要她碰上去,手便保不住了。可她没有选择。
这时,一只手将她拽落下来,祁鸢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护在了怀里,一旋之后,她听见耳边闷哼一声,眼前所见尽是血色。
片刻的惊愣过后,有暗流在祁鸢的眼底反复,像是墨色熔岩,明明是幽深的黑色,却偏生带着滚烫的热流。
不知是哪个动作引怒了她,祁鸢须臾起身,在这一刻,谁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个女子变了,周身散出的是掩不住的杀气,威煞慑人,极是可怖。她顺着那人还未收回的长刀一折,刀刃应声而断,众人见状惊愕,却是惊愕之时看到眼前白光一闪,尚未来得及动作便见断刃连连划破四人脖颈,最后没入举着断刀的人的胸膛。
电光火石之间丧了四条人命,这般的杀伐利落,那样凌厉的眼神,真是不得不叫人心头一阵怖惧。可女子却像是没有发现,只直直踹到一人夺下他手上刀具,正要再次动作,不防远处传来齐整的脚步声,众人应声望去,却是驻扎穹门的那些兵来了。
到底是宋歌亲自训练的,能力极强,从接到消息到处理完流寇的效率很快。
只是,这来的速度却真是有些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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