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就好好看着吧。”
这时，大厅中央的的灰发男子，也开始有所动作。他左手拢袖，右手向前后左右四个方位逐一伸出，手离开时，原地就留下了一颗散发着黑气的果实。一共四颗，我想我大体猜到那是什么了。
“每一个，都是一千二百名死者的全部记忆。”旁边的师傅补充道，“整出这四个玩意儿，费了我半年工夫。那也是你们的，根基所在。”听这话，我顿时有了不好的回忆。
灰发的“师傅”转向正西方（我猜的，因为那个方位有白虎纹路），右手拿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手腕刺了下去，一蓬血花蓦地炸开。
那血，是黑色的。
“以吾之血，塑汝之躯。”灰发男子吟道。只见他左手腕的黑血流到地上，宛如活物，涌向正西方，将那一枚黑色果实团团围住，汇成一人形。看着那不足六尺的身材，我“喔”了一声，不予置评。
第二刀，男子划破了自己的筋肉。
“以吾之肉，塑汝之躯。”他的声音很稳，不带一丝颤音。
在正南方，落地的肌肉缠裹成另一人形。
“以吾之骨，塑汝之躯。”
“以吾之脏，塑汝之躯。”
四具躯体，围绕灰发男子站成了一圈。接着，那人便开始低声咏唱：
“不灭的彼岸花，无法自缢的绳索，互相吞噬的黑蛇，凤凰的第三根尾羽……”
“白金面具，灭世之舞，月下狼王，群魔地狱！”
四道黑雷，贯天而下。那光芒是如此的诡异，以至于使我产生了自相矛盾的错觉——是昏暗，还是耀眼？
“那时，我已无比接近神了。”师傅说（“你吓我一跳！”我抱怨道），“逆转规则，从无生命中创造生命，这是神才能涉足的领域。随后，当我的肉︵体崩解，我便成为了像现在这样的，真神。”
我出神的看着那一幕，化为灰飞的灰发男子，与我记忆中那最初的一眼是如此重叠——最铭心刻骨的，这人是“师傅”！
师傅停顿了一会，又开始说道：“……后来，我已不再想要回到人界，因此你们这些载体对我也就没用了。于是，我干脆切断了我与你们之间的因果之链。可是，你们终究不是自然生命。”
“我明白，”我说，“如果成神的基础是把碗中的水解放出来，那我根本就是个碗而已，没有水。难怪我和一般意义上的妖怪不同，我甚至都没有一千年一次的渡劫。”
“你是觉得，没希望了吗？”
“哎？你是说……”
“幸运啊！我把你这个碗上挡雨的盖拿开之后，你这个碗里就渐渐的蓄上水了。”
我惊讶道：“既然这样，那现在制约我的是……”
“不好意思，你这个碗里，还有一样顽固的东西。”
我思索片刻，猜道：“黑色果实？”
师傅笑道：“聪明！”
“但我要怎么把它拿出来呢，”我指指胸口，“挖开这里，把它抠出来？”
师傅用一种超然的眼神看向我：“你看不见吗？来，仔细、清晰，看清楚……”
他握住了剑柄。
那剑，是原本就贯穿在我身上的，为什么，之前会看不见呢？
“是什么，让你万年来日日如穿心的疼痛？罪魁祸首，在这里了。”
我抓住了师傅的手，握住剑柄。
“疼啊……我们把它拔出来吧。”
“你确定吗？拔去了它就像拔去了定海针，你就可能保不住你的命了，永生不死，就不再属于你了。”
我反问道：“永生不死，有什么好处吗？”
师傅笑：“永生不死，有什么好处呢。”
我的心是如此的坚定，那是碗中蓄上的水，那是水中倒映的星。我要爬上顶端，仅此而已。
剑刃崩碎、消失，连剑柄也终于不见。
“成神之后，我能做到什么呢？”我问。
“从忘川中，找回已死去的魂灵。你想要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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