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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机心皆算尽,数言拨乱业火心(1 / 1)

“外人俱知晨纭真人钟爱凌璧如,好似在外面偷偷生下来一般。”齐云嘲讽一句,却也不再多话。傅诚道:“只怕真是呢,听闻我那师叔不知父母是谁,从小便被抱上山来。不过他也确实有些能耐,他如今三百岁不到,也能有斩地尸的修为,倒是不差了。”傅诚话中隐隐有所指,齐云便问道:“论起功行,他上面师兄师姐不比他差,若是你师祖飞升,他如何能独掌权柄?”

放下手中茶盏,傅诚整了整袖口:“自然是将镇派之宝交于他手中,罗浮山有一物名为上正雷殛,只需锁中气机,任凭那人飞到天涯海角,也能引动九天神雷将人打的魂飞魄散。这也是这么多年,罗浮山虽有人另立门户开枝散叶,却也没有人敢欺师灭祖的原因了。”

齐云努嘴笑道:“只怕催动耗费颇为不小。”傅诚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两人这些话,便将该说的都说了,齐云笑道:“表哥带路吧,去拜访令师便可。”傅诚洒然一笑,似乎对此事早有预见,挥袖祭出一道剑光,两人便架起剑光往落凤山而去。

虽说正殿坐落在罗浮山上,南阳风却是在落凤山中修行。只远远看去,一片白茫茫大泽之中,两座青山蜿蜒连绵,恰如银盘之中两只青螺。待稍稍近了一些,便可以看见落凤山中一片苍翠,只偶尔能看见些许房舍,虽不宏大,胜在小巧精致。而罗浮山中自下而上,亭台楼阁层层而上,直至顶峰一座宏伟大殿矗立其中。

齐云笑道:“倒是比燕家堡中要紧凑不少。”傅诚道:“因罗浮山是祖师立教之所,落凤山中倒是无有多少人在。两峰却是相差无几,燕家堡地广人稀,自是不比罗浮山这旮旯小地,土地调用都需精打细算。”齐云感慨一句:“总有一天燕家堡也当如此。”傅诚微微一笑,直往一座峰头上落去。

那座山峰上下倒是清净,且因着常有人打理,山上草木也不显得杂乱,尤其是一山翠竹,挺拔萧肃,笼罩在一片清气之中。那峰头上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院舍,门前正有一个道童打扫,见了傅诚,忙行礼道:“师兄所来何事?”

傅诚却也未看他,道:“快去给师父通传一声,就说燕家堡少堡主来访。”那道童闻言觑了齐云一眼,忙低头去了,不多时回来道:“真人说无需相见。”齐云心中早已有所预料,笑道:“劳烦道友了。”言罢转身往山下而去。傅诚追上来,道:“表弟怎的走了。”

齐云笑道:“我若是还不走,怕是你师父便要打我了。”傅诚愕然,旋即明白,敲着自己头道:“是我唐突了。”言罢往前走了几步,回身道:“不若去我叶师叔那,他是个窝囊性子,你去拜访他倒是无有什么。”

见傅诚不肯罢休,齐云道:“我来罗浮山已然是不合常情,只要不去有大师和忘尘子那里,一切都好说。只是我与叶至善之间有些过节,不若去你苏师叔那里,我与她还算有些交情。”傅诚闻言眼睛一亮,点头道:“可也。”苏雪棠原本也是个冷淡性子,她素来不爱与人交往,除了林千鹤与她一同进门,师姐弟两人之间还算亲密之外,其余人或事她一点都不上心。

苏雪棠住在落凤山依湖岭,此处乃是落凤SD山之上,靠着山中一处小湖,景致宁静且有些冷清,倒是和她性子颇合。

两人到了依湖岭门前,山下道童见了傅诚,忙道:“师兄可是来拜访苏真人?”傅诚点头道:“苏师叔可在府中?”那道童引着他二人上前,道:“师兄好福气呢,苏真人昨日才出关。”

不过到山腰之上,便见一人从山下下来,那人一身清冷白衣,未施粉黛,见道童领着两人上来不禁微微有些愕然,待看清了是傅诚和齐云,面色越发古怪。待二人近了,苏雪棠道:“傅师侄怎的来了?”傅诚行礼道:“燕少主言与苏师叔有旧,想来看看,故而我便领着燕少主来了,是否叨扰到师叔了?”

苏雪棠抚了抚额间细发,笑道:“既然都来了,也就无所谓叨扰与否了。不妨随我一同上去到我那观澜台上坐坐。”齐云听她所言,并无责怪之意,正色道:“当日一别,苏道友可还好?”苏雪棠不置可否道:“燕道友得罪了我那叶师兄,师兄寻你不到,自然有些闲气给我受了。不过这也无妨,我也不曾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说到底,当年在吴家口,齐云和苏雪棠认识时还算投机,毕竟两人当时都只是十五六岁大小,少年心性,彼此之间无有太多太多的防备与揣测。那时的苏雪棠,初入罗浮山,还有着少女的纯真心性,可如今,却也是处事不惊。齐云笑笑,苏雪棠却转头道:“怎的?你师父莫非未曾留燕道友坐坐?”

傅诚此时略显尴尬,苏雪棠也猜到原因,低声笑了笑,而后道:“我与我师父情分并不多,对罗浮山也不甚在意,到时候凌师兄接任掌教,我若成就地仙,便会出去另开别府,你若是想要从我这儿问些什么,我也是说不出。”

对苏雪棠这般坦然大方,齐云有些惊讶,而后道:“似乎晨纭真人只是对苍虚子是认真教导的。”叹了口气,苏雪棠道:“师父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罗浮山气运,我们这些人,都只是他选来保持罗浮山气运不散的人,只有凌师兄,才是师父的衣钵传人吧。”言罢挥挥袖子:“如此师门,似乎不要也罢,却偏偏有个上正雷殛,真是造化弄人。”

齐云曾听她说起过,彼时曾有清虚殿中人要收她纳入门下,只是却是被晨纭真人抢先半步,便是为这,清虚殿与罗浮山之间龃龉不断,虽说同为道门正宗,但却势同水火。书中代言,当初要收苏雪棠入门下的便是现如今清虚殿掌教真人赖雪莲,此女修为不在晨纭真人之下,且兼之寒苦出身,对大道之求极为虔诚。苏雪棠原本是她准备传授衣钵的关门弟子,到时便是下任清虚殿掌教,谁知晨纭真人却跑来掺和一脚,自家辛辛苦苦暗中护持了八年的弟子就这样被人夺了去,心中难免恨怒。

齐云思忖道:“便如此说,与凌璧如交好的也只有两位,除却南真人和胡真人,其余几位若是真打算离开罗浮山,岂不是气运散开,不能独钟罗浮山了?”苏雪棠笑道:“似我和林师弟,若是成就地仙未久,那些长老倒是巴不得我们离开,身为嫡系,自然是灵材珍宝优先择用。至于像何师姐她们,自然是走得越远越好。”

齐云闻得此言,也是笑了笑,三人不多时便上了观澜台。那观澜台中只有数间房舍,不大不小,四周俱是青白海棠,那观澜台临着小湖,水波漾漾,映着阳光,一片澄澈。苏雪棠遣了童儿去端来些鲜嫩瓜果,道:“无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你们随便吃吃吧,我这儿也是少有人来,故而也无甚准备。”

“那如此说,便是你师父有何秘密之事也不会对你们言说,信得过的,只有凌璧如一人而已?”

“大概如此吧,有些事却也有些脉络,毕竟不能如此专断。听闻前些日子,你燕家堡中人与罗浮山弟子在绣岚山附近大打出手。”苏雪棠似乎有意点破此事,接着道:“我师父想要为罗浮山前路肃清障碍,便买通了田衡,想要从绣岚山着手。只是绣岚山并无恶迹,前些年原本指望着田文山做些恶事好让人拿住把柄,却不料太素先生插了一手,倒是让此前许多安排付诸东流。如今倒是遣了人去与田衡传话,派了些低辈弟子过去以作遮掩。”

对这些似乎有些不齿,苏雪棠笑笑道:“原本田衡还未曾想到我师父有如此行径,若不是我那叶师兄偷偷告诉我,绣岚山四周俱是血炼白骨,只消发动便可化作一片魔域。”齐云倒是心中暗暗一惊,道:“他本是道家真人,怎做出这些事?”苏雪棠哂笑道:“你还不知他性子,此事他未必出手,只是暗中传话,所作所为皆是田衡所做。田横此人,当真以为我师父能保他平安,若不是他出手,绣岚山又哪里来的把柄。”

齐云却是道:“我师兄曾说,田衡此人素来短视,有如此行径不足为奇,只是他能这般做,还真当他人发觉不了么?”苏雪棠也不再说话,毕竟此事本是罗浮山私密,如此透露已然是大罪,只是瞒着罢了。齐云也未曾在苏雪棠处久留,不多时便告辞离开。因他曾和苏凌仪说起过此事,那罗浮山何止是要灭了绣岚山,更是为了那万象千机,若是如此,便是田文山也不会好过。傅诚和一齐离开,正待要飞出落凤山,却见一道云气从天落下,化作一道云河横亘在二人面前。

齐云停住身形看去,那云河之上坐着一中年道人,便是晨纭真人无疑。傅诚忙躬身道:“徒孙见过师祖。”晨纭真人面不改色道:“你且去吧。”傅诚不敢多言,看了身旁齐云一眼便往落凤山而去。待傅诚离开,晨纭真人挥了挥手中拂尘道:“燕师弟,此回总算是与你碰面了。”齐云语气却是淡淡:“真人如此厚称我真是当不起,我当执晚辈之礼才是。”晨纭真人眼中波澜不惊,嘴角却是带起一丝讥诮:“既然无那个心思,便不要多做言语,你我开门见山便是。”

“是吗?真人为罗浮山殚精竭虑,我自有我的立场,且我之立场与真人针锋相对,真人又岂能放过我?”他此言一出,太周天书三色光气大作,齐云背后现出一****日,金炎浩荡。晨纭真人问道:“我乃阳神,已然完满,你不过元神,如何与我相斗?”齐云朗声道:“今日输于你,明日未必,明日输于你,后日未必。真人须知稀泥难上墙的道理,凌璧如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我不敢妄加议论,不过身负道家玄功,却在天魔媚相之下失去元阳,真人未必就真的放的下心吗?”

晨纭真人不以为然笑笑:“功行这东西,若是使些手段是可以堆出来的,但将门派传给何人,其中道理,燕师弟未必比我清楚明白。”齐云点头道:“真人此话不假,既如此,又怎的与我说这些,明知不可能拦住我,却又偏偏要做这些无用之功。”晨纭真人目光渐渐转冷:“我如此说,便是要你明白,罗浮山之势不可挡,你若真的要赴身上去,到时作死便怨不得别人。”

齐云闻言放声笑道:“真人寿数几何?”似乎不解他意,晨纭真人稍有愣神道:“如今依然八百载矣。”齐云一指脚下河山:“真人寿数不过八百载,岂能见到这世间沧海桑田。想当年神话时代,举手抬足引动天地之人大有人在,如今却也不见踪影。便是十二天方胜境,如今也已经没落无闻,真人又怎可知你飞升上去,罗浮山不会在凌璧如手中败落,我可是曾见到,不过六千载时光,罗浮山道统断绝,满门皆灭。”言罢双目神光射出,直直看向晨纭真人。

晨纭真人却是洒然笑道:“后事之事不可期,我只管做好我的便是,又何来这些烦恼。燕师弟想要逼问我道心,怕是非能如愿了。”齐云不理会他之言语,只是道:“真人殚精竭虑固然是好,却也须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莫非真人真以为上正雷殛无法可破么?”言罢齐云也不再理会晨纭真人,只是换了个方向离开。

待齐云走后,晨纭真人面色霎时阴沉下去,略微有些难看,此时他灵台之中尘埃蔽日,眼见得心中业火要烧至头顶,却是恍然一惊,忙将自己道心稳住,却见灵台之中已然是祸根深种。叹了口气,晨纭真人道:“此子竟有如此本事,动摇我之道心,想来他身怀妙音无瑕当是不假。”心中略微思量,一甩浮尘,那云河收拢,入他袍袖之中,晨纭真人便化作一道遁光回了那峰顶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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